野外的黃羊在遇到狼群捕獵時,總是習慣性的跟著頭羊奔逃。
在危機麵前,全軍上下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團結性和服從性。
營中現存軍階最高的是叫李恭的射聲校尉,他巴不得有人能接手這一爛攤子。
“射聲營聽將軍的!”長著一臉李逵一樣大胡子的李恭向張義抱拳行禮,張義也趕緊回了一禮。
見有人帶頭,營中眾人紛紛表示認可張義的主將身份。
“將軍,且不說援軍能不能來,當下幾萬匈奴大軍在外,咱們該咋辦嘛!”
李恭說出了眾人的心聲,現在他們不在乎誰是主將,而在乎如何保住性命。
張義命人將掛在大帳中的地圖搬了出來,“弟兄們都圍過來!”他指著牛皮地圖招呼著。
“現在咱們在這,匈奴人在東邊。”張義指著地圖上營地的位置。
“往南走是平坦的草原,匈奴人馬快,保不齊咱們都成了匈奴人的靶子。”
“往西走是瀚海,是望不到頭的戈壁沙漠,咱們一沒吃的二沒喝的,進去就是個死。”
眾人聞言一陣騷動。
“往哪走都是個死嘛!”
“總不能去降了匈奴人吧!”
“大夥聽我說!”張義揮手示意眾人安靜,“咱們往北走!”
他的手點在了夫羊句山以北的位置。
“這有一座城,一座帶著城牆的空城!”
眾人臉上露出了看瘋子一樣的表情,連郭野和張大眼都一個勁搖頭。
“我就說嘛,這娃失心瘋了!”
“哪來的城?天下掉下來的嘛?”
張義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在兩千年後的那次考古活動中,他跟著導師在夫羊句山狹以北,挖掘過一座不為人所知的漢城舊址。
它的名字叫範夫人城。
據考證,範夫人城建造於秦漢時期。蒙恬冤死後,其部將含恨出走草原,在茫茫草原上築起了這座漢城。可城還沒建完,部將便死在了匈奴人箭下,他的妻子率領餘眾將城築成,因為將軍妻姓範,所以被稱為範夫人城。
後來範夫人城在漢文帝時被匈奴人攻破,滿城白發兵儘皆戰死。範夫人城被匈奴人改為右賢王都,可沒多長時間便起了瘟疫,匈奴人認為是範夫人城中的亡魂作祟,便將此城廢棄了。
現在是元朔六年,距匈奴人將城廢棄不過才二三十年,範夫人城還保留著完整的城防,據此也不過幾十裡,若是全軍急行占了範夫人城,憑借高牆深壘,未嘗不能在匈奴鐵蹄下堅持求生。
而且張義不相信衛青能放任這三千人石沉大海。
“大家彆不信!”張義抱著雙臂,“我在匈奴人那待了小半年,走遍了漠北漠南,可是親眼見過那座城的!這座城是秦將蒙恬的部下。。。。。。”
聽張義講完範夫人城的曆史,這群基本沒讀過書的關中漢子信了大半。…。。
“隻要守著這座城,我們一定能堅守到援軍到來!”張義拍打著地圖,畫下了一個大大的餅。
“我們聽將軍的!”
“對!朝北走,去範夫人城!”
“好!”張義拍拍手,“軍士找伍長、伍長找什長、什長找屯長,大夥不要喧嘩,趕緊收拾行李,多帶弩箭,一炷香後出發!”
“我們不往北!”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了剛動員起來的眾人。
張義看向聲音的源頭,那是一個身穿鐵甲的粗壯光頭漢子,身後跟著百十號人馬,個個披甲執銳,十分凶悍。
“馬元你發什麼瘋!”李恭大聲罵著精壯漢子,“趕緊去收拾行李!”
“你們往北走吧!”馬元擤了把鼻涕,“我可不能把弟兄們的命,交到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手裡!”
馬元是人望極高的軍中猛將,帳中攢著匈奴人頭十多顆,現任屯兵都侯一職。
“想回家的跟我走,我們往南!去追兩位將軍!”
眾人又是一陣喧鬨。
最終,營中一千三百多人分成了兩派,一派四百多漢子,跟著馬元往南,幾乎帶走了所有戰馬。剩下的跟著張義往北,但除了射聲營的眾人外,大多數都是老弱病傷。
夜深了,突然刮起了北風,氣溫驟降,倒春寒帶著大雪在夜幕中降臨。
張義張開手,冰冷的雪花落在掌心。他歎了口氣,其實他也不確定能不能找到範夫人城,就算找到了,也不確定能不能守住。
“將軍,全軍收拾妥當了。”
李恭踏著風雪來彙報。
“馬元他們走了?”張義收回思緒。
“走了。”李恭情緒有些低落,“還把監視我們的匈奴斥候給引走了。”
“那咱們也走吧!”
趙信正躺在溫暖的帳篷中,幾個侍寢的匈奴女人蜷縮在角落,帳外風雪呼嘯。
大單於伊稚斜對趙信的到來十分高興,不僅當場封他為自次王,還將自己的妹妹許給他做女人。
可趙信心裡始終澎湃著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斥候來報,漢軍向南突圍了,隻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殘在營中。大單於讓斥候跟進突圍的漢軍,說那片草原是他給漢人們準備好的墳墓。
一張張舊部的臉閃過腦海。
“你們能逃出去嗎?”趙信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