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義走進太學蒙學館時,授課博士董仲舒吃了一驚。
他第一眼,哎?怎麼教授幼童的蒙學館來了個十六七歲的‘大孩’,第二眼,嗨~這不是那個在食肆教他吃泡饃的‘一飯之師’嘛。
張義頂著一張苦瓜臉,看著滿堂幾十個嘰嘰喳喳的小不點,他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元朔五年,為了‘養天下之士’為國朝所用,劉徹在董仲舒的建議下設立太學。
太學分三大部分,蒙學館、五經館以及雜學館。
蒙學館專司幼兒啟蒙,其中的學生多為宗親、勳貴、富商幼子。
五經館教授儒家經典《詩》、《書》、《禮》、《易》、《春秋》,學生多為各郡縣推舉的賢良,一般結業後直接入仕。
雜學館顧名思義,教以諸子百家之學說,法、農、道、墨皆有,學生也又多又雜、良莠不齊,隻要交的上五十金的束脩就可入學,多為紈絝鍍金所用。
張義還是雜學館的第一批學員。
本來董仲舒是教授五經館的博士,因為主張教化民眾而得罪了不少想把持教育事業的‘文宗’,被清流們冠上了‘逢迎媚主’的惡名,隻好委身在這蒙學館與稚子為伍。
“張義?”老董讀著張義的名帖,了不得,還是個侯爺,哦,原來是因為傷了腦袋變成了不識字的白丁,這才要重新開蒙呀。
“請坐在後排吧。”董仲舒溫和的對張義說。
張義躬身行了一禮,耷拉著腦袋走去了最後一排。
“哇!好高的個子!”
“喂喂,你多大了?”
“不會吧,不會吧,這麼大了還不認字?”
。。。。。。
小不點們好奇且很沒禮貌的蛐蛐著張義。
張義假裝聽不到,晃晃悠悠的坐到了最後一排的角落。他從書袋裡掏出竹簡,糟糕,筆墨忘帶了。
一個正襟危坐的小孩哥坐在張義旁邊,雖然才五、六歲,卻一副大人氣質,看著又乖又守規矩。
張義還不知道,小孩哥的名字叫劉據,是劉徹和衛子夫的長子,劉徹不願自己的兒子長於深宮、沾染過多的脂粉氣,便讓他以宗親的身份埋名就讀於太學。
劉倨見張義因沒帶筆墨而急的抓耳撓腮,便大方的將自己備用的毛筆和硯台借給了張義。
“大恩不言謝!”張義向小孩哥拱手道謝,小孩哥頷首回禮,舉止標準的一塌糊塗。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董仲舒讀起了秦漢蒙學所用的《倉頡篇》,他負著手,一邊讀著,一邊在一塊掛著的白絹上寫下洋洋灑灑的數百字。
“諸子當誦而摹之!”
說罷一甩袖子走出了課堂,當起了甩手掌櫃的。
張義握著毛筆,認認真真的在竹簡上學著寫小篆。小篆筆畫極多,橫豎勾折繁瑣,才寫了十幾個字,他手腕便又酸又痛。…。。
張義抬頭掃視周圍,三十幾個小孩大多在摸魚玩鬨,隻有自己旁邊的小孩哥,挺直腰板跪坐著,小手握著毛筆,在認認真真的臨摹,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掛著不少汗珠。
張義朝小孩哥比了比大拇指。
午時已過,董仲舒還沒有回來,此時到了飯點,小孩們成群結隊的打鬨著吃飯去了。
太學離家遠,李氏給張義帶了盒飯。張義拿出木質飯盒打開,一陣飯香撲麵而來。
還溫熱的黃米飯上蓋著煎豆腐、水煮菜和燉肉,燉肉很明顯缺了一塊,看樣子是被饞嘴的星兒給偷吃了,用筷子撥開菜碼,飯上還窩著一個煎蛋,是月兒早飯沒舍得吃留給哥哥的。
張義笑著搖搖頭。
還在寫字的劉倨聞到了張義飯的香味,他早上才喝了一小碗粥,肚子早就餓了,可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沒寫完。
劉倨又餓又累,心裡委屈急了,眼淚沒忍住流了出來。
剛準備大快朵頤的張義注意到了劉倨,“怎麼不吃飯呀?”他問到。
“沒寫完。”劉倨委屈巴巴。
“吃了飯再寫唄!”
“沒帶飯。”劉倨眼淚吧嗒吧嗒掉到竹簡上,眼睛卻忍不住往張義飯上瞟。
張義以為自己把人家小孩給饞哭了,急忙將一半飯菜勻到飯盒蓋上遞給劉倨。
“先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寫字!”
劉倨扭捏著不好意思接。
“拿著!”張義把飯盒塞到劉倨手裡,“你借我筆墨,我借你飯菜,咱倆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