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報複。似一個人的聲音,卻有許多人的回響。
報複?謝微蹙著眉頭,識海裡那股不屬於自己的精神遊絲越集越多,擰成了一股繩,成了一根鋒利的利刃,左突右擊。
謝微任由它們往來,入侵到識海白色遊絲越來越多,如同附著在海麵上的茫茫大霧。這個東西在他識海裡大吵大鬨,似哭似泣,時而又尖銳如冰。無數的聲音,無數的影像,逐漸化成了一個骷髏。
它長大著嘴巴,似乎要一口把謝微吞進去。
“定。”
識海裡的嗚咽聲爆發成大哭,慘烈的叫聲縈耳不絕。
“破。”
聲音突然凝固了,隻剩下無邊寂靜。
謝微吐出一口鮮血。他以自己為餌誘惑這些妖魔,在它們凝聚起來力量更為強大的時候予以一擊,它們就會更為受傷,而禁錮魏婠的力量會更小。
這類靈怪類的生物難以對付心智堅定的人,越是容易同感共情的人越容易被俘虜。
謝微的視野所及一片清明。
那識海裡的骷髏在貼著他的麵目,謝微立即出劍,幾道劍光就令妖魔鬼怪無所遁形。
女怨淒厲地叫喊著,咀嚼著痛苦,無數的聲音融成一道:“殺!殺!殺!”
可是謝微一劍便將那骷髏臉斬成兩半,那兩個半張臉簌簌而動,像一層層灰落下去,隨之似乎又要聚攏起來。
這時,蒼穹被謝微的劍刺破,天光漸明。
謝微正要繼續出劍,魏婠卻醒了過來,立即叫道:“彆殺它!”
謝微手中動作一滯,但是又揮開劍去,“它要殺我。”
“不!”
骷髏受了這一劍。
“彆動手了。”魏婠擋住謝微,“太陽出來了。”她的話聲一落,女怨便消失不見了。
“它畏懼光。”
謝微看了她一眼:“我輩之人就是要儘除妖邪之物,不能心慈手軟。”
“可是……”魏婠囁嚅著,還沒等她說完,眼前忽得又是一變。
二人接下來幾乎見識了洛土上各種妖邪,謝微手起劍落,劍劍見血,不留一物。也不知道是二人運氣太差還是怎麼,殺了這麼多妖物竟沒有得到一個寶物。
自女怨一事後謝微沒再說一句話。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格外奇怪。
夜色如幕,冷藍色的月亮掛在樹梢。
謝微打坐,魏婠則在一旁看著他。她抱著雙膝,恍惚想起在雲荒的日子來。
那時她被謝微保護著,現在她與他並肩作戰。他們都變了。
可是……魏婠的心情很複雜。
謝微脊背端直,神情肅穆,像一座玉做的石碑。黑色的道服修飾出他頎長的身體,他的手腕、脖頸和胸膛都顯出一種力量的美感。
他……魏婠的目光描摹著他的輪廓。他好像更高了,也更冷了,不給她一線目光。
他在想什麼?
他有沒有想她?
他為什麼不和她說話?
魏婠伏上他的肩頭,她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綻開:“謝微,你不理理我?”她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就像抵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上。她的手輕輕地抓著他的衣服。
藍色的月光將她的半張臉照得纖毫畢現。
魏婠能感到謝微的呼吸沉重了一些。
“謝微。”魏婠又喊。她看著他的側臉,突然想親一親他。
謝微對她還是有影響的。魏婠不知道這種影響因何而來,但是謝微不理她,她就覺得不甘心。不甘心他輕易拋開兩人的過去。
她對他還有一種欲望。女人想要一個男人的那種欲望。謝微勁瘦的身體對魏婠有一種吸引力,貼近她,她就感到喘不過氣來的悶熱。
謝微轉過身來,利落地將魏婠撥到身前,將她禁錮著,“魏婠,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隨你揮之即去召之即來?”
他的眼神中有一種沉重的冷意。他鼻尖是她身上幽冷的氣息。她比起幾十年前,對他更具有吸引力,那種若有若無的氣場令她遠山般的眉,水波般的眼睛,花瓣般的嘴唇如沁滿了幽香,每一寸皮肉都讓他想要吞進腹內。
魏婠臉色略變,高昂了頭,想要從謝微懷裡出去,卻掙脫不開。
謝微看著魏婠,想要得到一個回答。
魏婠的眼皮顫了顫,熱意在兩人之間升騰。“那我是什麼呢,謝微,你師父的女兒?”
謝微眼睛裡閃過複雜的情緒。
魏婠繼續說:“明心道蘇紋說,封雪深是我的父親。這,是真的嗎?”她看著謝微,要從他這裡得到答案。
謝微的手鬆開了,他點頭,道:“是。”
魏婠眨了眨眼,那一股潮熱的欲望消退了,“所以,謝微,我對你是什麼呀。你是可憐我從小沒有爹嗎?”
她說著,喉嚨裡像是下了一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