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溪卻沒瞧見她的神情。
見她一直望著窗外,隻當她是在想南安王什麼時候回來,猶豫片刻,她小聲問道:“主子,要奴婢去外頭看看嗎?”
“嗯?”
她的聲音打破了徐端宜的回憶。
徐端宜回頭問她,眼中流露著不解:“看什麼?”
碧溪看著她小聲說道:“時辰差不多了,南安王也該回來了……奴婢去看看他什麼時候好。”
徐端宜輕輕啊了一聲。
“不用。”
她拒絕了。
實則她並不確定謝清崖會不會回來。
不過大抵還是會的。
就算謝清崖不願回來,鄧姑姑也不會肯的,要不然南安王府沒法給姨母交待。
但徐端宜其實並不想逼迫謝清崖。
也不知道這一夜會怎麼過……
按理說,徐端宜作為一個新嫁娘,這個時候應該是會害羞的,但或許早就料到之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徐端宜竟沒有一點新嫁娘本該有的羞赧。
她望著桌上用來喝合衾酒的兩隻瓢。
這是她與謝清崖成親的最後一個儀程,本該等謝清崖回來時再做……
不過她想,他們倆,應該是用不著,也不會用了。
說曹操曹操到。
外頭忽然響起幾道聲音。
碧溪和時雨立刻往外看去,原本在想夜裡會如何的徐端宜,聽到這個動靜,握著書本的手,也忽然一緊。
但也隻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她便放下書起來了。
時雨和碧溪跟在她身後,一道走了出去。
主仆三人剛到門口,就看到兩個身穿黑衣勁服的青年,一左一右扶著謝清崖過來。
謝清崖低著頭,麵容看不清晰,說話聲音卻有些含糊,顯然是醉糊塗了。
“王妃。”
昌豐、令吉看到徐端宜,忙與她問好。
隻是扶著人不好行禮,這讓他們看起來有些局促。
徐端宜並不介意這些事,隻看著謝清崖,微擰了下眉:“王爺這是喝了多少?怎麼醉成這樣?”
嘴上說著。
徐端宜讓時雨喊人去廚房,拿早就備好的醒酒湯,又讓開身子,讓兩人扶著謝清崖先進去。
二人自是不敢不從。
一邊扶著王爺進去,一邊給跟在一旁的徐端宜回話:“賓客太多,王爺今日被灌了不少。”
他們自然是要給他們王爺說好話的。
免得這位新來的王妃娘娘,以為王爺是故意喝這麼醉的。
……雖然,的確如此。
“我不是讓嫂嫂與大表兄說……”
徐端宜蹙眉開口。
話到嘴邊,又沉默了下去,如今再說這些也沒意思。
她看謝清崖被他們扶著到了床上。
身上的大紅吉服鬆鬆垮垮的,露出裡麵的白色中衣。
又見他皺著眉。
顯然是這樣睡著不舒服。
徐端宜看了一眼他頭上的發冠,知道是因為這個緣故,她走上前,想去替他把這發冠解下。
免得他難受。
但步子才往前邁出一小步,徐端宜又停下了,她問兩人:“平日服侍王爺的人在哪裡?”
昌豐和令吉對視一眼。
不明白這位王妃娘娘這時問這個,是做什麼,但昌豐還是小心翼翼先答了:“王爺平
日不讓人貼身伺候。”
徐端宜不知這個回答是真的,還是他們怕她計較,故意隱瞞不報。
但這時猜測這些沒意思。
“我讓人準備熱水,你們先服侍王爺擦洗下,換身舒服的便衣。”
她說完便徑直出去,吩咐碧溪喊人去準備熱水了。
徐端宜沒注意到,就在她出去後不久,原本躺在床上一臉醉相的謝清崖,忽然就睜開了眼睛。
他眼底清明。
哪有一丁點醉意?
昌豐和令吉聽到身後動靜,見王爺已經坐了起來,剛要喊人,被謝清崖抬手阻止。
二人忙噤聲。
過了一會,聽到外頭響起稀稀拉拉的動靜,昌豐方才壓著嗓音問:“王爺,現在怎麼辦?”
謝清崖沉默片刻,方才開口說道:“按她說的去做。”
二人自是不會忤逆他的意思。
之後有人抬來熱水,昌豐和令吉出去幫忙,謝清崖自己擦洗一番後,又換了衣裳,便讓他們出去了……
這期間。
徐端宜一直坐在外麵,沒進來。
又過了一會。
昌豐和令吉受命出去。
徐端宜還坐在榻床上,握著本書。
聽到動靜,她回過頭:“好了?”
“是。”
昌豐年歲稍長些,便由他來回話。
“王爺喝得有些多,怕是醒酒湯也喝不了了……”他說完,又接著為謝清崖找理由,“今日實在情況特殊,那翰林院的李文高李大人,不知為何緣故,一直敬王爺。”
“來者是客,王爺自是不好拒絕。”
“李文高?”
徐端宜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腦中想了一會,想起年前冬姑與她說的話。
本以為謝清崖是故意為之,如今看來,倒是被她牽累了?
徐端宜無聲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我會照顧王爺的。”
“夜深了,你們也下去歇息吧,辛苦你們了。”
昌豐二人自是不敢稱辛苦。
男女有彆,他們也不敢久留,跟徐端宜拱了拱手,就先出去了。
他們走後,徐端宜又與碧溪和時雨說道:“你們也先下去吧,不必在外守夜。”
其實今夜本該有人守夜的。
但如今這個情況,顯然是不會發生什麼。
碧溪和時雨也不敢違背她的意思,點頭應了。
走前。
碧溪和時雨把房間裡的窗子,也給關上了。
片刻後。
她們行禮離開。
門被她們從外頭關上。
屋內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
好似什麼聲音都沒了,又好似什麼聲音都被放大了。
徐端宜能聽到外頭的蛙叫聲。
隔著有些遠,不清晰。
她在榻床上,握著書的手緊繃著,不知過去多久,她才垂下眼簾,放下手中的書本,起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