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絕情,卻未曾注意到,此刻的顧瑾珩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眼中閃過傷痛,每每看她,卻又收回目光。
裴奈想得很開,顧瑾珩不願讓她取走東西,那便罷了。
反正除了那柄歸墨槍,這府裡如今也沒什麼讓她牽掛的。
她這次沒再谘問顧瑾珩的意見,恰是一條分岔路,她便往後花園走去,顧瑾珩也默默跟了上來。
二人一路無言。
下人們都刻意避開了這片區域,四周一片岑寂。
顧瑾珩幾乎沒有腳步聲,裴奈隻能聽到自己走路的聲音,但她知道,顧瑾珩就在她身後。
她在池塘岸旁的岩石塊上坐下,俯視著下方清洌可鑒的池水,看其間花色斑駁的錦鯉來回遊弋。
顧瑾珩不說話,她也願當作這人不存在。
彎腰撈起幾塊小石子,朝遠處一拋,碎石敲空,在池麵連躍數下,推開波光,泛起層層漣漪。
水波蕩漾開,借了灑下的陽光,瀲灩無邊。
裴奈依稀記得,很久很久之前,她曾在這裡教過顧瑾珩用石子打水漂。
她怎會相信,這世間竟有人從小到大都沒做過能夠愉悅身心的活動,隻悶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連打水漂這種尋常事,此前都聞所未聞。
真不知,在遇到她之前,他可曾做過什麼令他自己開心的事?
“疼嗎?”顧瑾珩遽然開口。
裴奈聽見聲音,不解地回頭,“什麼?”
“拓跋霍的那一刀。”顧瑾珩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落在了水麵上。
裴奈微微一怔,凝神間,唐明枝的身體告訴她,周遭那股氣壓已變得極微弱。
她嗤笑了一下,扭回了頭,“疼的不是那處傷。”
顧瑾珩再不言。
又過了一會兒,管家派人過來,通稟顧瑾珩膳食已備好,可前去用餐。
下人說完話,立在一旁。
“飯菜已經備好了,總不好浪費。”顧瑾珩看著她,在等她的反應。
中午沒怎麼吃東西,她確是有些餓了,也沒有推拒,從岩石上跳下,“帶路吧。”
顧瑾珩有一瞬怔神,是沒想到她儼然將自己當作了客人,他心裡明白,裴奈尚還記得路,隻是故意這樣說罷了。
他好像有些無奈,還是乖乖走在了裴奈前麵。
......
嘉肴美饌在桌上擺了滿,顧瑾珩拉開了她從前常坐的那把椅子,裴奈瞧了一眼,坐在了其他位置。
顧瑾珩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晦暗。
他將木椅重新推回去,坐在了裴奈的旁邊。
裴奈望著眼前的各類菜式,不禁哂然一笑。
“我記得...你應該會愛吃這些菜。”
顧瑾珩的眼中隱隱透出些不安,隻是極淡,幾乎難以被人察覺。
裴奈執起筷子,也沒看他,隻言道:“我以前常讓廚房做這些菜,不是因為我愛吃,隻因其中一半菜式是你所喜歡的,另一半菜式更能和這些葷素搭配,滋陰養氣,有助於你練成霍江陰功罷了。”
周遭空氣有片刻滯然。
裴奈也沒跟他客氣,自顧自夾菜吃了起來。
顧瑾珩卻半晌沒有其他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