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穗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對方,開口問道:“很害怕嗎?中原中也不是每天都在忍著這樣的恐懼保護你們嗎?你就不能像他體諒你們一樣體諒剛才躲開的同伴們呢?”
“我又沒有異能!我隻是個普通人!”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們都是這麼認為的,對吧?”五條穗拎起對方的領子,嫌惡地開口道:“那責任對應的權利呢?既不幫他分擔,也不願意去溫暖他,出了問題就甩鍋……我真是不明白,你們究竟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哦,有中原中也保護你們,對吧?”
如果中原中也在這裡的話,她是不會把話說這麼難聽的,畢竟他對於羊十分在意,說這些話也不一定會得到中原中也的感激,之後他要是知道了說不定還會討厭她,這樣對於她這種做什麼都想得到一些回報的人來說根本不值得。
但是看到這群軟弱無力的小孩子,她沒辦法忍耐著一句話都不說。
她喜歡強大,討厭因為軟弱而有時顯得咄咄逼人的樣子,即使身體並不強健,但是哪怕內心能夠堅強一點……這樣保護者也可以有一時的棲居之所吧,即使是心靈上的短暫歇息也好啊。
所以她也討厭自己,因為她沒辦法像田中那樣,用強大的內心去保護他人,甚至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即使身體變得再怎麼強大,心靈似乎永遠空缺著什麼,在田中死去之後,那裡就像是黑洞一樣不斷擴大,即使龍之介和小銀不斷地填充溫暖進去,她還是會覺得眼前的一切隨時有可能會被奪走。
五條穗的指尖抽搐了一下,最後鬆開了對方的衣領,深吸了一口氣,道:“算了,我不是來教你們做人的,長篇大論完全沒有必要,畢竟我又不是中也。”她直起身體,環視了周圍的孩子一圈,道:“我是來問你們,你們真的想繼續呆在‘羊’這裡混日子嗎?我得到的消息,港口Mafia早就對你們不滿,想要徹底把你們殲滅呢。”
“什、什麼?”
“怎麼會……”
“這麼快就……”
“可是中也最近都不在……”
五條穗不耐煩地開口道:“煩死了。一遇到事情就開始‘中也’,倒是用你們的腦袋想想事情啊!”她攤開手,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是打算當一直被關在牢籠裡不用獨立思考的家畜嗎?隻有眼前這幾年的人生嗎?等到未來你們都是成年人了,也要靠中也來幫你們思考和決斷嗎?”
所有人在她的責罵聲中都不敢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有人小聲道:“那我們……是不是該離開擂缽街?等到港口Mafia的風頭過去了再……”
一手叉腰的五條穗總算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開口道:“總算有人在認真的想事情了。不過隻要你們和港口Mafia有利益衝突,他們就不會放棄徹底消滅你們的計劃,如果中也不再回來,東躲西藏也不是辦法。”
話雖如此,五條穗卻能篤定中原中也不會坐視不管,他之所以離開,隻是為了讓自己靜靜,然後找出說服自己的理由而已。
所有人都露出為難的表情。
丟棄現有的還算安逸的生活,去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啟人生?怎麼聽都像是天方夜譚。
“在加入羊之前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你們都已經徹底忘記了嗎?”五條穗掃視著他們儘管握著武器卻依然顫抖的手,道:“至少你們捫心自問,白瀨是能夠帶你們在這個可以隨意剝奪人的生命的地方走出一條生路的人嗎?跟著他的路究竟是好是壞,你們心裡應該比我更清楚,畢竟你們其中有人親眼見證同伴的死亡吧,那麼中也受傷的事情應該也知道了,他在你們眼裡是戰無不勝的異能者,結果還是一樣的狼狽……感到害怕是一個人的正常反應,知難而退並不是笨蛋和懦夫,擂缽街外的世界很大,在不適合自己的生存環境裡,如果沒有那個一定要在這裡紮根的決心和勇氣,那就離開,最近官方的機構。”
她停頓了一秒,道:“而且比起所謂的‘成為了不起的組織的成員’之類的,你們的家人還是更希望你們完整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吧。”
——“拜托了,小姐,千萬不要為我複仇,隻要繼續那個稀鬆日常的生活就夠了……這就是我所期望的!”
——“我喜歡小姐的笑容,喜歡小姐的溫度,喜歡小姐身上漸漸有了生機的樣子!”
——“隻要想到小姐能夠擁有更多的家人、朋友,有更多人能來擁抱和溫暖我的小姐,我就高興得想要跳舞……”
趕在自己無法按捺那種空虛帶來的慍怒、暴躁和憂傷之前,五條穗抓緊了琴包的背帶,丟下一句“就這樣吧”轉身離開了。
絕不能讓彆人看到她露出那種醜陋的姿態!
現在回去的話,肯定會被小銀察覺到自己不對勁,因此五條穗特意去外麵轉了一圈。
大概是因為快要下雨了,時常能看到還帶著學生氣的少年少女們跑過,五條穗看著他們身上背著的旅行包,默默移開了視線。
似乎是畢業旅行啊,就像之前的他們那樣,畢業旅行之後就是全新的生活了。
雨點忽然落下來,變得十分急促,五條穗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路被雨水漸漸變得斑駁、被徹底打濕,雨水像是石子一樣砸在了她的身上。
即使十分討厭下雨,五條穗還是忍不住這樣想,就讓雨水把她腦子裡那些多餘的東西衝走吧,或許像羊的那群小孩一樣,放棄思考才能更加輕鬆。
“你笨蛋嗎!下雨為什麼不去躲雨?”
她的眼前忽然出現另一個人的鞋尖,然後有什麼擋住了眼前不斷落下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