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們進了門,大嫂忙招呼我們,曉陽和父母打了招呼,直接跑到大嫂旁邊,也學起了大嫂的樣子,喂起了雞。一邊喂還一邊說,大嫂,這一會要是就殺雞,雞吃進肚子裡的糧食咋辦。大嫂呆呆地看了一眼曉陽,說,曉陽,你咋和當年的鬼子一樣,進門就想著俺的雞。你才過門一個月,就吃了我五隻雞。曉陽摟著大嫂的胳膊,撒嬌的說,大嫂,我給你說,李朝陽嘴巴饞得很,天天就想著吃你喂的雞,我都給他說多少次了,大嫂喂雞都喂出感情來了,然後就在大嫂耳邊說起了耳語。不一會大嫂就不好意思地笑了,拍了曉陽一下,你是文化人咱可不行騙人,那我讓你大哥也吃。說著大嫂就支起了鐵鍋,磨上了刀,準備殺雞,曉陽高興得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姑娘,幫著撿柴,生火。抓雞的時候,曉陽穿著那身粗布棉襖,說誰也彆幫忙,今天她要親自抓雞。
關上了門,看著曉陽在院子裡追的雞到處跑,興奮地大喊大叫,哪還有什麼副鄉長的模樣。大嫂拿著刀,父親抽著煙樂嗬嗬地看著,這一刻雞犬不寧,這一刻一片家庭和睦。我媽收拾完,看著姐妹一般的大嫂和曉陽,對我悄聲說道,朝陽,你說怪了,很多人都說你大嫂脾氣大,你看人家曉陽,才見了幾次麵,就和你大嫂處這麼好,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和父母說起了打算蓋房的事情,我在縣城有地方住,就不打算再蓋我的房子,就給父母說,先把大哥的房子蓋起來,把家分了,蓋房子大哥自然是要出一些,父母添一些,我和曉陽來拿大頭,這兩年,我多少也攢了些錢
正抓著雞說這話,突然聽到門口怦怦地有人砸門,魯河開門。我在想誰這麼衝,直呼父親的名字。
聽了聲音,大嫂明顯一愣,聽出了自己的爹,聽聲音門外人不少,這才想起是李叔到了王莊,在王莊的大嫂家裡接連白吃三天,狠狠的批了王家大爺目光短淺,鼠目寸光。今天是大嫂的爹來上門賠罪的事。
父母聽到聲音,自然辨識出了是大嫂的爹,隻是這兩年沒少被他們鬨騰,都有些條件反射般的緊張了。父母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膽怯,我自然不好說什麼,畢竟是大嫂的爹,我知道他們今天是來道歉的,就去開了門。透過門縫一看,就是大嫂的父親和七八個親哥和堂哥。見我看門,也沒客氣點了頭七八人就呼呼地進了門。
大嫂說,曉陽,他們真是太欺負人了,真是太欺負人了,我今天和他們拚了。我看了一眼曉陽,心想曉陽沒見過農村這種場麵,彆嚇著她。曉陽知道大嫂和人打了幾架,以為是鄰居來鬨事來了。
隻見曉陽順手也撿起來兩根又粗又長的木棍,一根拿在了手裡,一根遞給了我。還沒等大嫂開腔,曉陽就擋在了王家大爺的人前麵,先開了火,想乾啥,還打上了家門,光天化日的你們要是動我大嫂一下,我就和你們拚了。說著十分堅定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了,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姐在,你彆怕。那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曉陽拿著棍子要和彆人動手。
其實,曉陽的加入,“敵我”實力對比,相差依然懸殊。看著一群比自己高半頭的王家兄弟,但曉陽毫不猶豫挺在了一家人前麵,麵無懼色。從內心講,我從未覺得曉陽副縣長女兒的身份有什麼,但當曉陽穿著粗布棉襖,從地上撿起棍子擋在大嫂前麵要和他們拚的那一刻,講真的,我差點哭了。我從未見過一向溫柔乖巧的曉陽為了家人能夠如此堅毅,我想起了鄧叔叔那天將曉陽的手放到我手上說的話,曉陽這個孩子,為了家人,命都可以不要,常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反之我覺得也成立,男怕娶錯媳,女怕窩裡橫。那一刻的曉陽,讓我覺得我們這個家,有她在,怎麼可能會過苦日子!
大嫂手裡握著殺雞的刀,我爸媽怕大嫂做出出格的事,忙拉住了大嫂。大嫂認為自己的父親帶著一家子哥哥又來鬨事,實屬有些過分了。直接就哭了起來,爹,你們到底想乾啥,我和向陽,那點對不住你,你們咋就一直欺負我,一直欺負我們家向陽。逢年過節,上桌吃飯,你們吹胡子瞪眼,從來不給我們向陽好臉色,向陽那裡不好,那裡對不住你們,我們到底哪裡不對了,哪有娘家人天天想著欺負自己閨女的。我們過窮日子,你們不幫一分也就算了,天天上門要錢,到家裡欺負我,去學校欺負向陽,向陽的妹妹,才14歲,你們把人在學校買饅頭的錢都拿走了,有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嗎。說著哇哇地大哭了起來,那委屈已經無處訴說。
曉陽這才明白,來的人是大嫂的父親和哥哥們,我也才知道,為了迫使大嫂和大哥離婚,王家的人做得實屬有些過分。那一刻,我也覺得,必須混出個人樣來,讓王家的幾人瞧瞧,我們幾兄弟不是孬種。
大嫂的父親看著自己的閨女這樣,眼裡也流了淚,幾個哥哥也是眼含淚花,自顧自地抹著淚,他們也想著大嫂好,但是方式確實不對,也不知道大家有沒有80年代的代課教師,那時候的代課教師真的太沒地位。
王家大爺擦了擦眼,說秀霞(大嫂的名字),以前都是爹不好,是我老糊塗了,今天我是專程來給親家魯河道歉的,我今天把你幾個哥哥都帶來了,霞,你也彆恨爹,隻是爹覺得你的日子過得苦,向陽那孩子都好,哪都好。咱以後不再鬨了,你們蓋房子的事,我給你幾個哥都說了,就算一人一天攢下一塊磚,也給你們把房子蓋起來。
說著,又握住我爸的手,說,魯河兄弟,以前都怪我,我老糊塗不懂事,今天舍下老臉,帶著幾個孩子過來,你和嫂子願意打就打,願意罵就罵,該出氣。
父母見王家大爺這樣說,老實了一輩子的父親自然也是就坡下驢,說大哥,你說的哪裡話,咱都是操得孩子的心,都怪我沒本事,讓孩子都跟著受委屈。這蓋房子的事你們不操心,我們商量好了,明年開春,就給老大起新房。
曉陽看呆了,從小生活在縣城的曉陽從來沒見過如此動容的情景,不知道她是觸景生情,還是想起了在學校啃冷饅頭的舒陽,還是聽大嫂說14歲的恩陽的生活費都被他們拿走了,眼睛裡也有淚。曉陽丟下了拿在手上的棍子,走到大嫂的身邊,把大嫂摟在了懷裡,拍著大嫂的後背,讓大嫂靠在肩膀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最後,王家大爺掏出了一個粗布縫製的錢包,這錢包我認識,因為那是我上高中的時候放糧票的小包,我當兵走的時候給了舒陽,舒陽應當是給了在鄉中讀書的恩陽,這包應當是被大嫂的那個哥哥搶走了。王家大爺把包遞給了父親,說,魯河大哥,這包拿走,裡麵的東西原封沒動,秀霞娘又添了些錢,你讓向陽的妹妹好好上學。現在我也知道了,隻有孩子上學,才有出息。咱們鄰村,以後有事,你招呼一聲,咱這些兒子,你隨便安排。
王家的大爺帶著幾個兒子侄子走了,此後,王李兩家再無戰事。
曉陽實在沒有心情在殺雞,安撫了大嫂的情緒,算了時間,我們就趕到了地區醫院。在路上,我問曉陽,當初拿棍子的時候她咋想的,難道真的要動手。曉陽說,那是自然,我決不允許有人欺負我的小笨蛋,也絕不允許有人欺負小笨蛋的家裡人。我說,你忘了,每逢大事,要有靜氣。曉陽瞥了我一眼,說,這種小事,不需要太冷靜。曉陽話說的隨意,但我心裡不由得罵了自己一句,李朝陽你咋這麼笨,你看你媳婦,這個曉陽,有膽有識,有情有義,敢愛敢恨,敢作敢為!
到了醫院,算著時間,曉陽說我們先去看不孕不育的醫生那裡,李劍鋒反正躺在那裡,早會晚會也跑不掉。趕到了曉陽朋友介紹的不孕不育的專家那裡,這次來一個是認認門,二是了解一下這不孕不育檢查需要做哪些準備,畢竟從當時的安平的李舉人莊到地區醫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提起了介紹人,醫生很熱情,說這種情況必須先做檢查,根據檢查結果再對症下藥,醫生拿了一些不孕不育的科普資料,說下次來,按資料上麵做好準備。和醫生聊得不多,一那並不是我們看病,二那我和曉陽還是都有些羞澀。
出了門,既然要看李劍鋒,自然是不能空手去,我們買了香蕉雞蛋,那時候,北方的冬天,香蕉還是稀罕物。進了病房,由於我們出門晚,又去了趟不孕不育專科,我們到的時候曉陽幾個黨校一起培訓的同學和朋友早已經走了。
病房裡隻有李劍鋒一個人,他正在看書,曉陽推門進去,李劍鋒看來的是曉陽,兩眼放光,這眼神懂得自然就都懂,看我跟在後麵,李劍鋒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不過確實比以前好很多,還是微笑了起來,不再有以前不可一世的樣子。他應當是為了治療剃了光頭,戴了一頂不常見的時尚小帽。我想,他挨揍最大的損失,就是曉陽已經嫁給了我,從法律意義上講,他已經失去了競爭的意義。他最大的收獲,應當就是和曉陽可以在一個鄉大院辦公。
李劍鋒已經好得差不多,留在醫院是家裡人的意思,再觀察一下,千萬彆有什麼後遺症。
李主任,上次多虧你出手,李劍鋒主動伸出來了手,要和我握一握。我看了曉陽一眼,曉陽給了我一個明確的眼神,給他握,他不服氣,你就捏他。
我隨手就把不孕不育的宣傳單丟在了李劍鋒的病床上,李劍鋒這次握手,十分禮貌。李主任,兄弟以前態度不好,您多見諒。握了手,李劍鋒自然看到了床上不孕不育的資料,他拿起來看了看,不孕不育檢查須知,那一臉驚愕的表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曉陽,表情複雜又一臉同情,那意思好像是李朝陽你,外強中乾,徒有其表,那意思是鄧曉陽“節哀順變”,深表同情。
曉陽自然也察覺出了異樣,但這種事情單憑曉陽能說會道也不好解釋,怕是越描越黑。
曉陽和李劍鋒聊著天,李劍鋒說,曉陽,李主任,剛剛縣委辦的同事來看我,說縣裡馬上要出兩個重要文件,和咱三個都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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