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裡正在縣一中的大操場上召開“兩高”公路動員大會,鄧叔叔主持,鐘毅做了講話。鐘毅講完了話,鄧叔叔說道:同誌們,要想富,先修路,是經過東部發達地區趟出來的經驗,“兩高”公路一定要修,而且必須修好,咱們我們這代人吃上三代人的苦,就是要為子孫後代奠定了良好的發展基礎,改變貧窮落後的局麵,同誌們,再大的困難也難不倒咱們英雄的群眾,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我和鐘毅同誌代表縣委立下軍令狀,此事要是中途而廢、要是虎頭蛇尾、要是有始無終,我們將以死明誌,向全縣八十九萬父老鄉親謝罪。請咱們群眾堅信,這條路,咱們有能力、有智慧、有信心,一定能乾成!
在群眾雷鳴般的掌聲之中,結束了會議。鐘毅和鄧叔叔主動走下了主席台,與前排第一列的各單位負責人握手,一直說著拜托了、拜托了。
會開著,我不好意思回頭看,畢竟大家都在,老是注意著曉陽並不太好,會給人留下一種離不開媳婦的印象,雖然這種印象太過刻板,但基本還是符合我的情況。
那個時候的曉陽,剛剛懷孕,時不時的都會有孕吐,曉陽的孕期反應不算大,但是孕吐來了還是讓人心疼,看著曉陽狼狽的樣子,我總是遞上自己的大腿,讓她吐完了好發泄發泄,畢竟都是因為我,自己不能代替曉陽承擔孕期的種種反應,但皮糙肉厚的還是可以讓曉陽有所釋放,讓我大腿上的肉,給曉陽減減壓。
散了會,我擔心曉陽孕吐,忙走了過去。曉陽我倆約法三章,就是在大家麵前保持距離,雖然我們兩個是如假包換的合法夫妻。但這次實在是擔心曉陽的身體,忙走了過去,曉陽見我過來,打開了手包,接過了我的筆記本,就裝了進去。天氣炎熱,曉陽摸出了自己的水杯,趁著大家不注意,就遞給了我。我打開水杯,眼裡滿是感激,曉陽是真的好,知道我渴了。我擰開水杯,剛準備喝,曉陽在旁邊說道:“傻得你,這個時候眼裡有沒有媳婦就算了,咋眼裡也沒有兒子”。
我才看到曉陽臉都已經曬紅,忙說道:“我是替你嘗一嘗水熱不熱”。
曉陽白了我一眼,說道:“這次反應倒是快”。然後掃了一眼大家,說道:“走,回家,有事”。
縣一中離我們住得不遠,所以我和曉陽是從家裡走路過來的,漸漸地路上沒有了熟人。曉陽看著街邊的攤子上,從手包裡摸出了一毛錢,說道:“去,咱去買兩根冰棍”。
曉陽拿過冰棍,看四下無人,忙在皮上啃了一遍,看曉陽吃冰棍的樣子,傻傻的屬實可愛。我說道:“曉陽,你吃冰棍看起來是真可愛”
曉陽一臉壞笑的說道:“可愛吧,還有更可愛要不要給你表演一下”。
我說道:“這反正沒人,你給領導表演一個”。
曉陽一把拿過我的冰棍,直接放到了嘴裡,又啃了一遍。
我眼睛瞪大,看著曉陽的操作,說道:“那是我的”。
曉陽撒嬌道:“什麼你的我的,我都是你的。怎麼,你嫌棄我了,我可告訴你,領導,以後你在家裡的領導地位可能不保,最多算是名譽領導了”。
我問道:“啥意思,聽起來感覺你要篡位?是采取兵變的方式還是讓我禪讓”。
曉陽說道:“不好意思了,姐姐被組織談了話,要去城關鎮了”?
我有些疑惑地說道:“城關鎮?啥時候談的話,啥職務?接廖叔?”。
曉陽說道:“美得你,還接廖叔,是副書記。就在開會前的時候,豔紅副部長把我叫了過去,說組織打算把我安排到城關鎮,事情比較急,讓我收拾收拾準備交接柳集的工作,那邊下周一就要報到”。
我算著時間,下周一,不過還有兩三天,我說曉陽,今天開會鐘書記說的城關鎮幾個人去了蔣叔的那裡,是不是昨天晚上吃飯被我們遇到的幾個人?
曉陽點了點頭,應該是。豔紅部長說的是那邊出了問題,是鐘書記親自安排我過去,爸已經點了頭,這次談話不是征求我的意見,是通知我去報到。
拐了彎,離縣醫院的家屬院也就不遠了,這個時候看到熟人的概率就不大了。曉陽直接把包甩給了我,說道:“今天姐熱到了,一會回去你要給我按摩”。
我點著頭說道:“呀,我的冰棍你也吃了?”曉陽道:“領導,我是怕天然,怕它壞了,再說,我都啃了,你不得嫌棄我?”。
我揮了揮手說道:“算了、算了,確實是臟了”。
曉陽壞壞一笑說道:“看來你是外麵有人了,都嫌棄媳婦了!”
我看著曉陽,說道:“你是怎麼得出的結論,我隻是心裡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把你突然調到城關鎮去。畢竟咱才表了態,要在柳集把路修了。
而事實上,在開這次動員大會之前,鐘毅和鄧叔叔在縣裡開了一上午的會,會前的時候,鄧叔叔就把昨天吃飯遇到的事與鐘毅做了交流,交流本身的目的倒不是為了收拾幾個乾部,而是對乾部整體的作風進行一個探討。隨著商品經濟的逐步繁榮,一些發展中的問題也逐漸暴露,鄧叔叔本建議等到動員會後,再專項研究城關鎮的問題,但鐘毅認為此事不妥,發現就處置,就喊蔣叔帶人去了城關鎮。鐘毅的意思要做好找人接替祝秀的準備,這個人不能從城關鎮產生,要從其他地方調人過去。沒想到開會的時候,討論起了城關鎮的事情,滿江幾人對待祝秀是十分曖昧的態度。鐘毅心裡暗道:“看來本地人已經抱團,“兩高”公路大局當前,需要一個穩定的局麵,那就先穩一穩,等到老蔣把事情查清楚,再看祝秀的態度。但是發展一天不能耽誤,既然祝秀不推動發展,就必須找一個人到時候配合孫友福推動城關鎮的建設。
鐘毅深諳縣裡的情況,隨著經濟社會建設逐步打開局麵,在利益的紐帶之下,縣裡這些以同學、戰友、聯姻締結的人情關係網裡,不選擇一個一身正氣、剛正不阿、不畏困難又頗具發展眼光的人是擔不起這個責任的。畢竟城關鎮不是農村鄉鎮可比,這個地方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選誰合適呢?年齡大得不合適,畢竟下一步孫友福屬於年輕人。年齡小的,又擔心頂不住壓力。這個時候,縣裡的乾部形象如同過電影一般在眼前一一劃過。突然,鄧曉陽的形象在這裡按下了暫停鍵。頭腦靈活、三觀端正、人脈豐富而又不失靈活,是地毯技術推廣模式的第一人,如果不是鄧牧為故意壓著,孫友福是不可能比鄧曉陽進步快的,最為關鍵的是,鄧曉陽是本地人,是不會同流的本地人。對,就是鄧曉陽去城關鎮。
會議中間休息,鐘毅說道“大家休息十分鐘”,說著就拍了拍鄧牧為,鄧叔叔自然會意,合上了筆記本就跟著上了樓,走之前,看似無意地把自己的筆壓在了筆記本上,實際是筆在什麼位置上,自己卻也記下了。
倆人關起門又說了三十分鐘,鐘毅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勸慰鄧牧未鬆口。
鄧叔叔既是縣長,也是父親。於公來講,鐘毅分析得有道理,以曉陽的資曆、能力和尚還在位的自己,曉陽去城關鎮是合適的。但是敏銳的鄧牧為已經察覺到,鐘毅的眼裡是不揉沙子的,下一步老祝他們必將是成為漩渦的中心,從父親的角度考慮,女兒現在懷孕,他不想曉陽陷入其中。從阿姨的提前退休也能看出來,何阿姨雖然飽讀詩書,但思想之中還是受儒家文化影響頗深,在阿姨看來,寧願支持我,也不願意支持曉陽的進步,而對曉陽來講,最為重要的是管住我,經營好我們的小家,過好我們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包括鄧叔叔在內,兩人並未對曉陽在未來的仕途中存在多大的期許,平平安安就好了。
但最後鄧叔叔還是點了頭,畢竟作為縣長,他也無法忍受縣城關鍵的城關鎮進入消極發展的狀態。
第二天,我並未直接去安平,而是直接找了張叔,現在酒廠的廠房改造已經接近了尾聲,而酒廠設備運輸找了幾輛車,彆人都不願來。一是設備大,我們地方小,很多路不好走。二是公路的一直要收費,我們安平實在是不願意出。
到了張叔的辦公室,還沒坐穩,張叔就說道:“來得正好,我正好找你有事,我現在這裡差人,下一步馬上籌建指揮部的辦公室,你讓程國濤到府辦來,給我打下手”。
我說道:“張叔,不是吧,程國濤才提拔了副主任,就到這裡當大頭兵,是不是屈才了,你得不得給他搞個一官半職的”。
張叔笑著說道:“你以為叔喊他來乾啥,指揮部的辦公室他去當主任,我都給他說好了,他個人也願意,老馬那裡我也打了招呼,隻是手續的事你幫著跑一跑”。
鄉裡現在到上級來的人不少,去年分到了我們鄉的三個大學生,有兩個都被借到了縣裡,一個去了財政,一個去了教育,但是人都算鄉裡的人,編製沒走。
我問道:“張叔,你的意思是直接把程國濤直接調到府辦?”
張叔一臉肯定地說道:“對呀,難道借啊?那可不行,借上半年,公路一修通,拍拍屁股走人,那不白來了,昨天下午我把他的事已經落實了,年輕人不容易,不能虧待了人家,我已經給香梅也打了電話,到時候你和香梅,你倆來一個人還是到府辦送一下,這人情味也做足,也讓府辦的人知道,這小子是咱安平出來的人,彆受欺負”。
我點了點說道:“張叔放心,我和吳香梅爭取都來”。
張叔說道:“什麼事,說,一會我還要去開會,把對口建設的方案定了,畢竟有的鄉這次沒通路,要等到明年去了。還有、明天我和你鄧大爺、鐘書記要去省城化緣,去幾天還不一定,你要是有事,就多和香梅商量。”
張叔一邊翻著文件,一邊與我說著話,那個掉了漆的搪瓷缸子格外亮眼。
我說道:“張叔,你要拿著你這個缸子去,說不定這能要來錢,你這個也太寒酸了,要不明天我給你換一個?”
張叔顧不上看我,說道:“不行,這個缸子跟了我七年了,有感情了,還將就能用”。
張叔翻完了文件,丟在桌子上,道:“咋,不讓你坐你還不坐,說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