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齊永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報告,緩緩起了身,拿了起來仔細閱讀起來。
秦大軍彙報道:“從審計來看,交通工程公司的大額資金的往來手續都是合規的,但是我們發現,在鋪路碎石的采購上,參與供貨的三家供應商,注冊的地址都是一個地方。”
齊永林看著報告,又隨手放在了桌麵上,就道:“三家企業都在同一個地方?也許這個地方產碎石嘛,隻要是手續合規,也不能說明存在什麼問題。”
領導,手續合規價格還要合理才行,我們發現這三家碎石企業的報價,都是圍繞交通工程公司發布的最高價來的,從三份報價協議上來看,這裡麵絕對是有貓膩的,我們初步分析,三家供應商應該是認識,然後和工程公司的人相互勾結,中飽私囊、吃了回扣。
齊永林倒是保持了清醒,就提醒道:“老秦啊,你乾審計多年,應該知道,這個時候關鍵是看證據而不是看猜測。”
秦大軍就有些為難地道:要說證據,領導,我們審計局隻能將線索移交給紀委或者地區公安處,靠我們審計的力量,可能無法做深入的調查。
齊永林撫了撫眼鏡,額頭上川字紋又深了一些,心裡暗暗地想,如今紀委的王忠強和公安的周朝政,很是明顯地傾向於鐘毅,這個線索拿給他們最多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反而會不了了之。思考了一會,齊永林道:“老秦啊,我看還是你們審計機關直麵問題的好,抓著這個線索不要放,要見人見事,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到企業實地看一看嘛。深挖細查找到更多有力的線索,保障財政資金每一分錢都要花到刀刃上啊。”
秦大軍原本認為,隻要有了這個線索,就可以通過公安口子上直接查下去就會有收獲,畢竟乾部怕紀檢、老板怕公安。也隻有應了下來,讓審計部門通過多方手段儘快挖出蛀蟲。
齊永林在陳東富出事之後低調了不少。僅僅靠猜測就對交通工程公司采取調查措施,會讓鐘毅覺得自己在和他唱對台戲,從鐘毅對陳東富的處理上來看,還算厚道,所以兩人還沒有到劍拔弩張的時候。
秦大江出了門,齊永林就在機關食堂吃了午飯,休息了會就算著時間到了
花園酒店。鐘毅下午要組織召開地區思想建設工作會,將不能陪同企業考察團。
郭誌遠和鄧牧為將鐘毅送下了樓,鐘毅感歎道:“這些企業家以前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如今個個都是腰纏萬貫的成功人士,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是時勢造英雄啊,這說明我們堅持改革深化開放的道路是正確的。和大家交流,我有一個感受啊。同樣的環境和條件,老鄧、老郭,換咱們乾企業肯定沒有他們乾得好啊。所以咱們得政府隻管提供政策和環境,怎麼做企業,人家才是內行啊,教企業家辦企業屬於班門弄斧。咱們啊搞工業區的建設和國有企業的管理,要真心拜群眾為師、誠心向群眾學習、虛心向群眾求教,一切改革的推進,都離不開群眾的力量,要尊重群眾的首創精神。”
鐘毅的這個體會是有感而發,一直以來,地區各縣還有著一種思路,像管理國有企業一樣管理民營企業,各種大蓋帽時常對企業開展指導,這就衍生出了吃拿卡要的不良風氣。
正閒聊著齊永林就昂首闊步地走了過來,鐘毅上前與齊永林握了握手,就道:“永林同誌啊,這些企業家裡麵不少還是有實力啊,都說咱們靠老鄉、廣東靠外商,這些老鄉就是咱們的寶貴財富,隻要能把企業留下來,能為地區發展有利,我們思想可以開闊一些。我看了內參裡有些地方的做法,對於一些拿出真金白銀的民營企業家,可以拿出職位來,以企業家副職的身份吸引投資嘛。”
鐘毅說的這個話題,是在個彆地方,對於投資較大且符合條件的企業家,聘用為不占用編製的副鄉長或者副鎮長。這個政策爭議不小,特彆是一些思想不夠解放的地區,總認為這是封建社會的買官賣官。而在一些思想開放的地區,企業家也看不上這個所謂的副鄉長或副鎮長,所以這個政策並沒有大規模地推行。
齊永林對這件事並不看好,也隻當鐘毅隨口一說,但還是微笑著與鐘毅交流了幾分鐘。在外人看來,鐘毅和齊永林之間是關係融洽,相互支持的好搭檔。
兩點鐘,企業家們都下了樓,到了花園酒店的大廳處集合,齊永林鄧牧為與大家握手之後,就往平安縣進發。
1984年的十二屆三中全會討論通過了關於經濟體製改革的決定,第一波“下海經商”潮出現,千千萬萬不甘心“捧鐵飯碗、拿死工資”的年輕人一頭紮進了商海,“我們下海吧”已經成為流傳在年輕人之間最具蠱惑性的試探。這批企業家,算是第一批開始下海淘金的人,他們鼓足勇氣離開體製時並不被看好。
當初之所以離開原因各異,但大多數要麼是和領導不和、要麼是因為特定的原因犯了錯誤,其中因為計劃生育要了二胎的是占多數。看準了改革開放的巨大商機主動下海的隻占很少的比例,無論何種原因下海,當初都不被看好,如今幾年時間返回家鄉,不僅有警車開道,還有地委書記、行署專員親自陪同,這讓企業家們有了榮歸故裡衣錦還鄉的感覺。
當然,這些人隻是第一批下海的人裡麵的佼佼者,大多數普通人還是如一粒塵埃,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