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史誌辦是縣裡最為標準的清水衙門,所謂清水衙門,就是既不管錢,也不管人,更不管事。這樣的單位,一把手要是來約縣委政法委副書記田嘉明吃頓飯,是沒有資格的。畢竟人窮莫入眾,言輕莫勸人,這句老祖宗留下來的諺語,放在官場之中依然適用。
但如今的田嘉明,聽到組織上要將自己安排兼任縣史誌辦主任之後,心裡卻暗道:都說糖衣炮彈管用,但有時候真槍實彈也是可以有意外收獲嘛。
想著想著,雙眼飽含熱淚,用略帶顫抖的聲音道:張書記啊,我是實在沒想到啊,組織上對我一個犯了錯誤的乾部還能如此的器重,說句掏心窩的話,我還以為自己到了史誌辦當書記,這組織上是把我拋棄啊,沒想到,實在是沒想到啊。
張慶合看著情真意切的田嘉明,就鼓勵道:嘉明同誌,你這個思想認識我可要批評你啊,史誌辦雖然人員不多,但是地方誌編修、年鑒編輯可是百年大計,組織上將你放到這個崗位上來,也算是重用嘛!
聽到重用兩個字,田嘉明不自覺得淚中帶笑。回應道:是是是,我一定在縣委的領導下,在咱們慶合書記的指導下,在咱們老方主任的幫助下,將史誌編撰工作推向新高度!
張慶合道:這就對了嘛,沒有不重要的崗位,隻有不重視的思想,思想認識上要準確和全麵,才能帶領史誌辦的同誌把各項工作抓出新成績。
是是,田嘉明擦了擦鼻子道:慶合書記,我現在就在想,要提高乾部職工的歸屬感和身份認同感,我計劃將內設機構做一個調整,人秘股改成辦公室,編撰股改成編撰中心……
張慶合聽完了田嘉明的想法之後,起了身道:嘉明同誌,有想法是好事情嘛,有想法才能乾工作,這樣,你回去之後啊,好好和老方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麼辦,好吧,形成一個報告,報給縣委政府!
聽張慶合說完,田嘉明這才意識到,自己表態太早了,畢竟這還隻是一個談話,並不是正式的任命。老方現在還是主任,在主任麵前,自己這個書記,還是二把手!
送走了田嘉明和老方主任之後,張慶合不敢耽誤,和副縣長老杜,帶著縣交通局的局長儲伯祥一起,又到了縣建設局。
路上的時候,街邊的小店依然熱鬨非凡。雜貨店的門口擺放著一些應季的商品,暖水瓶、毛線手套等。招牌在風中微微晃動,自行車的鈴聲清脆悅耳。人們穿著樸素的秋裝,有的裹著圍巾,行色匆匆。偶爾有一輛公交車駛過,噴出一股黑煙。
儲局長略帶憂愁地彙報道:現在地區交通局又發了通知,請各地抓緊進度,先完成一部分碎石和瀝青的鋪設,地區現在給每個縣都劃了額度,如果縣裡的路修不出來,這錢就其他縣先用啊。
杜副縣長道:這個事地區是什麼操作,咱們不報賬就要把錢給彆人?
張慶合道:你沒抓交通,有些事你不清楚,地區下半年的碎石基本上都壓了下來,現在錢花不出去,地區的意思很明確嘛,你報賬了就是修路了,沒有報賬就是沒有修路嘛。既然你沒有修路,這錢就交給修路的縣,這種辦法就是倒逼各縣加快修路的進度啊,明確地告訴大家,修路慢的就不要想著要錢了!
儲伯祥滿臉愁容地道:我們現在去找了幾家企業,大家都是明確表示,自己既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去找這麼大體量的碎石啊。
張慶合停下了腳步,扭頭看著儲局長道:這事是政治任務,今天完不成是換建設局的班子,明天完不成就是換交通局的班子了!
幾人到了建設局,也沒有打招呼,就在挨個辦公室門口轉了轉,不少辦公室鎖著門,張慶合看了看手表就道:老杜,你看,現在下午四點,這些同誌乾啥去了?
幾人一直轉到了三樓,張慶合心裡一個詞映入腦海,就是鄭紅旗所講的軟弱渙散。
到了孫漢的辦公室門口,也是鐵將軍把門,張慶合拉了拉鎖是毫無動靜。
杜成嶽道:老張啊,你也彆見外,現在建設局馬上就成建委了,咋說也是幾個單位合並,現在大家都有些浮躁。
張慶合站在走廊上,看著外麵的天空上朵朵白雲隨風飄過。張慶合用力地拍了拍用磚壘成的扶手,淡淡地道:老杜,帶隊伍沒有這樣帶的啊。越是到改革的時候,人心不能散、隊伍不能亂、工作不能斷啊!
老杜滿臉愁容地看著張慶合,頻頻點頭。心裡卻暗道:如今這老張也是出口成章,廢話連篇,站著說話不腰疼了。說不想把隊伍帶好,但是這當局長的自己都是自身難保了,還有個屁的心情帶隊伍。心裡這麼想,但嘴上卻不這麼說,還是略帶調侃地道:咱老張是站得又高,看的又遠啊!
張慶合上下探了探頭道:這個是高,三樓啊!
杜成嶽也學著張慶合握緊了拳頭,輕輕地砸了砸扶手道:老張,建設局指望不上了,您說說現在該咋辦。
張慶合搓了搓眼鏡片子道:壓力不能都握在我們手裡,這樣我們去城關鎮。
城關鎮離建設局就有了些距離,三人坐了三輛人力三輪車朝著城關鎮而去,這種人力三輪車人在後麵騎,而車廂在前麵,三個人坐在車廂裡倒是比走路快了不少。
到了城關鎮,三個人看著這棟二層小樓,又到各個辦公室看了看。這城關鎮每個辦公室都坐著人,倆人走了幾步遠,就聽到樓梯上步履匆匆的聲音.張慶合回身望去,就看到曉陽帶著城關鎮的領導班子走到了樓下。
曉陽笑著道:張書記、杜縣,你們這是明察還是來暗訪啊?你們不打招呼,我們這怎麼安排接駕啊!
杜成嶽在柳集當書記的時候,就是曉陽的領導,而張叔在平安當鄉長的時候,就是曉陽的上級,幾個人說話自然很是隨便。
客套了幾句之後,張慶合道:走吧,咱們去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