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清和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試探地越過符陣,小心翼翼地前往其他空間尋找同門時,那團神秘的、稍縱即逝的雷團,早就先他們一步,以驚人的速度,竄遍了幾乎整個靈域。
電光作骨,木鳥為引,那直徑不過十多寸的滾地雷劈啪咆哮著,撞碎一個個結界,闖過一個個符陣,不耐煩地在所有能被人看到的地方寫下留言,途中還順便撞死了幾個正在覓食的偃靈??
有人因此得救了,有人沒有。最後一個偃靈被她撞翻時,腳邊已然躺了個奄奄一息的芳菲穀弟子。他彌留之際唯一看到的,就隻有那仿佛燃燒一般的、刺目又純粹的白光。
很快,鐘默又轉回了原本的空間。被雷團再次穿過的刹那,用以穿越的符陣終於不堪承受般徹底破碎。
身形舒展,鐘默將身體拉扯回了人類的形狀。
沸騰過的靈力猶在躁動,半點也冷卻不下來,它們以電弧的姿態漂浮於空中,又或是落在她身上;遠遠看去,她仿佛整個人被光芒環繞,又似裙擺上爬滿雪白的蛇。
她也沒在意,隻側頭看了看身後破碎的符陣。又瞟了眼一直守在符陣附近的小人??電光灼目,她已經本能地捂起眼睛。旁邊則躺著一動不動的蘇若桃,很好,還沒醒。
鐘默滿意點頭,又體貼地等了一會兒。估摸著那些芳菲穀弟子應該已經差不多躲好後,方緩緩抬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聲轟鳴。
??緊跟著,無數的轟鳴。
正忙著安置師弟師妹的陸子月駭然回頭,這才發現,不遠處那剛被滾地雷留過字跡的牆壁,竟已爆了。
不隻是那麵牆壁,所有被寫過留言的牆壁,都爆了。整個空間都開始震蕩,肉眼可見的一切都開始龜裂崩解,陸子月慌忙回身,大聲指揮師弟師妹趕緊往結界裡躲,才剛說完,竟又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五師兄?是五師兄嗎?你也進來了?你們在哪兒?”
“!”認出這是自家另一個師妹的聲音,陸子月忙應了一聲,邊回應邊向四周看去。還未完全搞清狀況,卻聽更多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真是五師兄?我是老八!你們在哪兒?”
“這……能聽見我說話嗎?五師兄?八師兄?”
“在下外門弟子楊天,不知諸位同門可能聽見?我們這兒有一個師弟,急需治療??”
“先彆說這些了快躲好吧!沒見快塌了嗎?千萬小心有字的牆壁,都躲遠點!”
“我布了防護結界,但不知有沒有用……”
“等等,有字的牆壁?難道你們也看到了那滾地雷??”
“行了。都安靜。”
就在陸子月被各處湧來的聲音吵得頭都大時,又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音量不大不小,卻格外平穩有力,不僅壓過了所有的人聲,連四周不斷的崩塌聲都蓋了過去,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陸子月長舒口氣,如釋重負般開口:“大師兄!你可算又冒出來了??”
“你也安靜。”
另一個空間內,正獨自提劍趕路的鬱清和鎮定開口,麵不改色地避開頭頂連續落下的木塊。
他是在不久前與陸子月三人分開的。因不知所謂的“要塌”究竟會於何時發生,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單獨行動,由自己穿過符陣繼續找人,陸子月三人則留在原地,繼續加固結界,以防萬一。
事實證明,他想得還真沒錯??他前腳才剛找到一個同門,後腳這靈域就開始塌了。
準確來說,找到的是同門的屍首。鬱清和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將對方屍體匆匆收進隨身的芥子袋便起身趕路,試圖繼續尋找被困的同門。
恰在此時,仿佛某種無形的障壁被打破一般,被困在不同空間內的同門雖仍無法看到彼此,聲音卻流通起來。
他大致聽了一會兒,終於出聲,邊趕路邊凝神提氣,儘可能地確保自己的聲音傳進每一個活著的同門耳中:
“大家聽我說,不必慌張。此片靈域承脈被毀,正在崩塌,這是好事。現在我們能聽到彼此的聲音,就是靈域正在解體的證明。隻是解體需要時間,大家萬不可急躁,千萬保護好自己……
“能布結界的先將結界布下,無法布置的就按雲夢師弟所說,儘可能遠離留過字的牆壁??楊天師弟,你身上可有木鳥?有的話讓它來尋我,我去救人。”
方才雜聲紛紜,他卻還是精準認出並記下了所有的聲音。聽到那外門弟子說沒有傳訊木鳥,又趕緊問了他受傷師弟的狀況,匆匆教了兩個應急的治療靈訣。
教完沒多久,便得到消息說那師弟情況緩和,鬱清和暗鬆口氣,又聽有人正為當下狀況而困惑,這才沉聲道:
“我仔細看過,那些留字的牆壁應當就是這個靈域的承脈所在。想來是有高人出手相救,提字提醒在先,毀脈破域在後……”
說話間,他足尖輕點,又跳過麵前一片巨大的塌陷。語氣維持著平靜,心中卻止不住地泛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