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起眼睛觀察了許久,像是終於確定了什麼似的,低聲喚來同伴,指著那個不停移動的黑點說:“你們看,那是不是莫歇少爺?”
“是的,他在做什麼?”
“又有可憐的小家夥要遭殃了吧。”
“我知道,這是一種新的發瘋方式。”
有個女仆聽不下去了,悄無聲息地靠近,幽幽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在跑步。”
“跑步?噢!珍妮,你真聰明,如此輕易就猜到了我們猜不到的事。”
“……你在諷刺我嗎?”這需要猜嗎?直接用眼睛就能看出來啊!珍妮在心裡嘀咕道,默默遠離了這些腦回路奇怪的人。
女仆們討論的主角,現在正靠在樹上,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地喘息。
才跑不到3000米就累得渾身癱軟,看來這具身體的體質虛弱,並沒有因為體力和精神力的恢複而得到改善。
莫歇臉色漲紅,渾身氣血隨著心臟的劇烈搏動不停向頭頂湧去,一時間頭暈目眩,站立不穩。他抬手按住胸膛,嘗試用間斷屏息的方法調整呼吸。
跑步需要堅持,但靠它提升體能不太現實。單是固定跑步姿勢,以免過度磨損關節就要花費好些時日。
那麼就隻能是它了。
解放者聯盟軍部必修科目,聯盟鍛體術。
它還有一個更為官方的名稱——莫氏初級防身術。由莫青山老軍長親自傳授,兼顧技法、力量與美感於一體的武術。
與普通防身術“在自己身體受到攻擊時所能采取的高度自我防衛策略與技術手段”的定義不同的是,莫氏防身術將“防”明確拆分為了“本體”、“先攻”和“後衛”。
趁體內的熱量還沒完全蒸發,莫歇走到樹蔭下擺好架勢。右腳邁出,重心轉移,緊握雙拳使手臂肌肉緊繃。關節的每一次轉動都連帶著拉伸筋脈,骨骼與血肉相互擠壓,發出沉悶的聲響。
當時的他是繼老軍長之後,精通、且能靈活運用莫氏防身術的傳人之一。年輕的戰士們對威名遠揚的武術很是向往,總是找各種理由纏著他到訓練場上,想要學習初級以上的招式。
他們哪裡會知道,初級之上皆是殺招,莫青山老軍長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以教授。
但戰火四起,科技革新,各方勢力的武器水平隻差毫厘。為了減少傷亡,在軍部的訓練結束後,他就抽空和好友諾蘭一起改良防身術,想要找到折中的方法。
諾蘭……
想起友人流著淚說出的囑托,莫歇出拳的動作一頓。
他現在應該成功當選為議長,帶領著聯盟進行改革吧。
手指觸碰到掌心的熾熱,蜷縮得更緊,像是要融於血肉,留下一排深紫色的印痕。
主塔的走廊上,年輕的女仆再次分心,狀似沉思地說:“說真的,莫歇少爺今天好奇怪。”
“或許是想引起夫人的注意。”她的同伴又圍了過來。
“這是哪個國家的舞蹈?”
“怎麼可能是舞蹈,一點也不好看。”
“珍妮,你怎麼看?”
處於目光中心的珍妮盯著。”
一旦全神貫注做某件事就會覺得時間飛速流逝,莫歇眼瞼顫動,徐徐抬眼望向天邊晚霞。
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粘在睫毛上,使眼中的景象變得虛幻朦朧。身體的感知覺脫離了大腦,冰涼的指尖無意識地抽動著。一雙瘦弱的腿腳已經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然後他踉蹌了幾步,撞在樹乾上才堪堪穩住身形。
“梅米。”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不似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小女仆走過來,將他的胳膊架在肩上,低聲說:“我帶您去沐浴。”
洗淨一身臟汙,換了一套輕薄透氣的睡衣,莫歇腳步遲緩地來到餐廳。
吊燈驟然亮起,偌大的空間裡隻能聽到二人輕緩的呼吸聲。
空蕩的長桌上唯有一份精致菜肴,顯得有些古怪滑稽。梅米小心翼翼地看向莫歇,發現他的背影仍舊筆直。
“看來他們沒有在餐廳吃飯的習慣。”
莫歇的低語聲在餐廳中回蕩,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似的對梅米說:“明天給我的房間裝一麵鏡子,什麼樣式的都可以。”
鏡子?梅米很驚訝,卻還是努力壓抑住了想反問的衝動,乖順地應道:“是。”
最終,莫歇在安靜的氛圍中飽餐了一頓,無人來打擾。
無視女仆和侍者們異樣的目光,他回到房間後並沒有受倦意驅使倒頭就睡,而是像清晨時那樣,進入了短暫的冥想狀態。
之後要控製訓練量,不然這副身體絕對吃不消。
夜已深,明月高懸。少年閉著眼睛,不自覺地縮進溫暖的被窩,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