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是想展現自己的才能,所以選擇口述的形式嗎?
不,她隻能選擇這種形式。
莫歇端著一杯黑牛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小女仆。
雖然播報的時候精氣十足,但放鬆下來的梅米狀態並不好。不用仔細觀察也能發現,她的麵容有些憔悴,眼底有一片小小的烏青,臉頰也消瘦了許多。
她現在並不害怕“莫歇·麥金托什”,目光筆直而熾熱,似乎還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莫歇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這個原本膽小謹慎的女孩變得和之前判若兩人。
於是他在喝完黑牛奶後,沒有把空杯子放回托盤,而是輕聲說:“謝謝你,梅米。”
這似乎不是小女仆預期中的反應,她神情一僵,努力扯出一個笑臉回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莫歇搖了搖頭,“直到現在,我還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儘快了解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很重要。”
她低著頭沉默不語,厚重的劉海遮住了大半麵容。
“你幫助了我,我該給你相應的回報。”莫歇平靜地看著眼前的身影,從細微的顫動,到抑製不住的潰亂。
“那麼,我能為你做什麼呢?”
這聲詢問似是黑暗中突然照進的一束光,穿透緘默的圍牆,衝破了最後一道防線。
梅米用雙手捂住臉,帶著哭腔開口:“我的弟弟生病了,病得很嚴重,一直高熱不退。”
她的身體霎時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慢慢跪倒在地。斷線珍珠一顆又一顆地從頰側滾落,聲音愈發的歇斯底裡,“所有的積蓄都用來請醫生,可是他們都不知道安迪得了什麼病!爸爸和媽媽都被強製留在工坊裡,我該在家裡照顧他的,可我卻沒有勇氣離開這裡,我真是個沒用的姐姐!”
“隻剩下一種辦法了……”梅米的雙手顫抖著放下,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但是我們怎麼可能會得到魔法師的幫助呢?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隻是一個孩子,根本承受不住那種高熱……”
之後她又用極輕的聲音喃喃自語,莫歇沒聽清楚。可以確定的是,梅米家裡並不富裕,弟弟臥病在床無人照顧,或是說無法得到精心的看護。
正巧,他有一個猜測想要驗證。
“我知道了。”他說。
“我們出去吧,去城堡外麵。”
梅米抽噎著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向自己服侍的少爺。出去?這還是莫歇少爺自清醒以來第一次想要出門。
“順便去看望你的弟弟。”莫歇站起來,走到梅米的身旁,微微垂眸注視著她亞麻色的發旋。
熟悉又陌生的清冽氣息突然靠近,梅米仍是條件反射地抖了抖肩膀。曾經揮至她耳邊的手臂,現在靜靜地垂在身側。
莫歇少爺剛才說什麼?我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種字眼。
梅米有些局促不安,目光小心翼翼地遊移。事情的發展已經偏離了預期,之前努力壓在心底的害怕和焦慮現在翻倍湧現。大腦亂成了一團漿糊,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因為眼睛哭腫了,視野變得狹窄了許多。梅米看著莫歇少爺穿戴整齊,掛著淡淡微笑的麵龐在眼前一閃而過。她撐著地麵站起來,雙腿開始不受控製地前後擺動,迷迷糊糊間經過了走廊、大門,繞過噴泉和花壇,然後……
坐上了去往近郊區的馬車?!
馬車是大管家鮑裡斯安排的。當莫歇提出這個要求時,兩鬢花白的年長者毫不猶豫給出保證:它會在您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您的麵前。
事實也確實如此,莫歇很滿意。這座馬車外表低調,製作技藝卻十分高超。每一個獨立的部件經過嚴絲合縫的組裝,才得以在上下坡時如履平地。
兩個小時的路程有些漫長,車廂內沉默無聲蔓延。梅米像一隻落水的小雞,縮在角落裡一聲不吭。莫歇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便看向窗外倒退的景色,心中暗自思量。
和熱鬨喧天的王城區不同,通過了區域邊界後,氛圍瞬間就變得異常沉靜,仿佛被割裂成兩個獨立的空間。來往的行人大多神色平淡,衣著樸素。道路兩排的複式建築都用淺色的塗料裝飾,顯得有些冷清。
馬車在一座有些破舊的房屋前停住,二人拿好東西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