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收回目光,她將骨灰盒抱在懷裡。
窗外,雲層聚攏又散去,隨著時間的流逝,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太陽緩緩升起,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穿過窗戶,照在林奶奶的臉上,她緩緩閉上眼,嘴角勾出一抹笑來。
“小北慢點走,奶奶來了。”
時辰尚早,林母昏迷未醒,林父太累,睡死過去,護士也還沒到查房的時候,因此也沒有人發現坐在椅子上的林奶奶漸漸停止了呼吸。
待值班醫生和護士過來查房時,林奶奶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涼了。
隨著值班醫生無奈的搖頭,護士緩緩走到了尚在熟睡的林父身邊。
被護士喊醒的林父還有些沒睡夠,眼皮子耷拉著,抬手打了個哈欠。
“有什麼事嗎?”
護士看著眼前的男子,身上的衣服略顯淩亂,眼裡殘留著困倦,就在昨天,他失去了一個兒子。
而現在,又失去了長輩。
護士想到這,早已麻木的心竟是有些鬆動,她情不自禁的露出些許憐憫來,目光複雜的說道:“先生,老太太走了,還請節哀。”
林父還以為護士找錯人了,擺擺手,皺眉道:“你找錯人了吧?我媽身子好著呢!”
說罷,他的目光朝林奶奶的方向看了過去,卻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一旁,林奶奶抱著骨灰盒,眯著眼,一動不動的。
林父心裡咯噔一下,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走到林奶奶身邊,手顫抖著,半響,才試探性的觸碰了下林奶奶的手臂。
“媽,醫生來查房了,你快醒醒……”
病房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林父。
林父收回手,僵硬的笑了笑,像是自我催眠一般,道:“我媽睡得有些沉,等會我再喊喊,再喊喊就醒了……”
說著說著,林父紅了眼,眼淚嘩的就留了下來,人到中年,喪子喪母,不過一日,林父卻老了十幾歲一樣。
他回想起昨夜林奶奶的話,那時他迷迷糊糊的困得不行,胡亂應了下就睡著了,如今看來,那番交代的話已然是她的遺言。
林父閉上眼,任由眼淚留下,林母已經醒了,她已經知道婆婆去世的消息,這會看見頹廢失神的林父,林母抿唇,緩緩走過去。
她沒有說話,畢竟自己心裡也不好受,這時候說什麼,都是無用功,她能做的,隻有陪伴罷了。
玉姝還沒有醒來,林父因為林奶奶的遺言,倒也沒有對她棄之不管,不過要對她多好,他也做不到。
左右是找個護工照顧著,等林奶奶和林小北的葬禮辦好了,他便去找了律師。
律師如今剛四十出頭,因為保持鍛煉的緣故,身體沒有發福,若不細看,還以為是剛步入社會的大學生。
律師得知了玉姝出車禍的消息後,下意識就詢問人有沒有事,得知人在醫院還沒有醒來時,他沒有猶豫,馬上買了票去了玉姝所在的小鎮。
去了醫院後,他才從護士口中得知整個事情的原委。
律師對此表示愧欠,林小北是為了救玉姝才去世的,律師表示,可以補償一筆錢給林家。
樓道處,林父牽強的笑了笑,拒絕了律師的好意,林小北救玉姝,憑借的是他對她的情誼,若是拿了錢,豈不是作踐了自己兒子這份真摯的情誼。
再者他們也不差錢。
不過再撫養玉姝這件事,他是做不到了。
律師表示理解,二人還欲再談,護士匆匆而來,臉色複雜。
“病人醒了,但是……”
護士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該如何開口。
律師和林父微微皺眉,異口同聲的問道:“但是什麼?”
護士:“你們先過去吧,醫生已經在病房等著了,具體情況他會跟你們講的,不過你們最好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護士說罷,就推開安全門離開了樓道。
林父與律師相視一看,眼裡都充滿了疑惑,二人並沒有耽擱時間,而是直接朝著病房走去。
進了門,就見玉姝坐在床上,背靠著床頭,滿臉的警惕。
林母愁容滿麵的站在窗戶前,像是受了刺激一樣,紅著眼。
她見林父過來,連忙走過去,更咽著說道:“她居然把小北和婆婆都給忘記了!”
林父一驚,待經過大夫的描述以及從玉姝口中問出的消息才弄明白情況。
經過檢查,她現在很有可能是腦部撞擊導致顳葉內側受損,繼而引發記憶混亂,在她的記憶中,她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從小一個人靠大家的救濟長大。
因為是被拋棄的緣故,很多同學都不喜歡她,也從來沒有親戚來見過她。
而她受儘了白眼和鄙夷,因此不論是對誰,都心懷警惕。
林父看見妻子的樣子,他心中一痛,他又何嘗不是替去世的兒子和母親感到可悲。
母親撫養玉姝長大,小北為了玉姝沒了命,可到頭來,人家卻是將這二人忘得一乾二淨。
林父深吸一口氣,跟著醫生走到了一旁:“醫生,她這個情況,還有的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