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著雙腳飄下樓,拿起話筒,威廉撥通了一個國際長途:“蘭斯?你知道嗎,我得到了愛德華·費拉斯的角色!哪個愛德華?簡·奧斯汀筆下的那個!《理智與情感》的男主角之一!呃,對不起,我忘了你從不看簡·奧斯汀的了……但是你要讀一讀,你必須讀一讀,因為我就要去演男主角啦!”
蘭斯·羅德裡克從他那張有兩百多年曆史,傳說路易十六的妻子瑪麗王後也曾睡過的,軟的像雲朵一樣的歐式宮廷大床上爬起來,靜靜的聽完了威廉那一大通語無倫次唧唧喳喳的話後,突然爆發出了少爺脾氣:
“威廉你個欠揍的混蛋!你在洛杉磯,我在倫敦,現在我這裡是淩晨一點!淩晨一點!!!”
威廉手一抖,立刻將電話掛斷了。
耶穌基督啊,蘭斯的起床氣還是這麼大。
然後他的理智徹底回籠了——
謝天謝地,他真的獲得了愛德華·費拉斯的角色!
……
數月不見,蘭斯·羅德裡克一如既往,穿的像個老布爾喬亞。
雖然蘭斯憎恨他的父親,但泰勒·羅德裡克那種精雕細琢到極點,妥帖到不允許自己的西服或襯衫有一個多餘褶子的穿衣風格,卻忠實的從父親遺傳到了兒子身上。
灰藍色襯衫,扣子係到了最頂端,和瞳孔同色的孔雀藍細領帶紮的一絲不苟,深藍外套的扣子居然都是係著的,隻露出灰呢子馬甲的邊,和上麵搭著的懷表鏈。
哪怕是在男士著裝普遍講究的時尚之都倫敦,蘭斯的服裝也有點太精致了,從頭到腳,懂行的人大概會讚歎不已,不懂行的也能看出一個單詞來——昂貴。
威廉在背光處觀察了蘭斯十分鐘,看到兩個搭訕者乘興而去敗興而回後,才在蘭斯的臉色徹底變臭之前走了過去:“再給你右手裡塞一根手杖,你可以去演好萊塢的年代劇了。”
“如果現在我手裡有根手杖,我要先狠狠抽你幾下。”蘭斯陰著臉問:“躲在角落裡看戲看的愉快麼?”
“你站在泰晤士河邊,漂亮的就像一幅畫。”威廉雙手比劃了個鏡頭的姿勢:“可是我忘了帶相機,沒辦法將這美景拍下來。”
蘭斯被逗笑了。
雖然發色和瞳色都來自羅德裡克這個姓氏的家族遺傳,但蘭斯卻沒有繼承泰勒·羅德裡克的寬額頭、方下頜和強壯肌肉,在相貌上,他更肖似母親,那個雖然已經去世幾年,但美貌名聲至今仍在曼哈頓上東區廣為流傳的珍妮·羅德裡克夫人。
這就使得蘭斯在稍早幾歲,第二性征已經開始發育但還沒發育完全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歐洲曆史上那些美貌之名遠播的貴族少年一樣雌雄莫辯。
所以蘭斯其實非常討厭彆人說他漂亮,他曾為此將學校裡一個當麵嘲笑他“像個娘們”的大塊頭整的幾乎退學,不過,這個討厭不包括威廉,因為威廉十三四歲的時候看起來不比蘭斯好多少:
七年級的文學課上,老師給全班講格麗特·米切爾的《飄》,說到女主角斯佳麗的時候,為了讓學生有更直觀的印象,老師帶來了費雯麗版《亂世佳人》的碟片,準備給全班學生放,不過還沒等老師行動,就有人在教室裡嚷嚷說“威廉不就是活脫脫的斯佳麗再生麼,看什麼費雯麗,我們看他就行啦!”,話音還沒落就引發了滿堂的哄笑和喝彩,還有雷鳴般的響應,然後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威廉一度有了個“斯佳麗”的外號,要不是他拳頭硬,將幾個起哄最厲害的人偷偷按在廁所裡揍成了小弟,這外號想必要跟隨他好幾年。
不過明麵上是沒人說了,私下裡可是有不少人仍舊在嘀咕:“木蘭花般白皙的肌膚,烏黑的睫毛和翹起的眼角,淡綠色的眼睛純淨的沒有一絲褐色,美貌明媚如畫,腰圍不過十七英寸……這些描寫斯佳麗·奧哈拉的句子明顯更適用於威廉·布蘭德利嘛。”
——這就是從青春期以來,威廉一直堅持健身的真正原因。
因為威廉比蘭斯遭遇過更嚴重的非議,所以對於好友此刻的小小調侃,蘭斯便大度的不放在心上了。
威廉走過去和蘭斯並肩,兩人沿著泰晤士河沿岸散步,威廉指指蘭斯又指指自己:“你是維多利亞時代風格,我是後現代風格。”
和蘭斯的服裝考究不同,威廉穿衣向來隨意,黑色圓領套衫、深藍色牛仔褲,外麵再一件皮衣就是他的所有服裝內容了,估計這些衣服加起來的價錢甚至比不過蘭斯的一雙鞋——不過威廉不在乎這個,對蘭斯這個是土豪更是朋友的夥伴,他從來生不出什麼嫉恨的心思。
蘭斯享受著河麵上吹來的涼風,隨意問:“你不是說劇組要趕工拍攝,最近沒空出來找我麼,怎麼今天又有時間了?”
威廉指了指頭頂的陽光:“托好天氣的福,導演要爭分奪秒的拍戶外戲,我的戲被推到後天了。”
英國有句俗語,“倫敦一年隻下兩場雨,一次四個月,一次八個月”,這話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也可以表述出在倫敦,長久的陽光燦爛天氣有多麼難尋,英國演員幾乎都吃過天氣的苦,威廉在劇組裡曾聽人像講笑話一樣講過一件事——某部電影除了一幕打獵戲外,其他戲份全都可以在房間及攝影棚內完成,偏偏從開機起到快殺青的兩個月裡,劇組沒有遇到過一天好天氣,偶爾早上萬裡晴空,拍攝道具人員剛剛到位,淅淅瀝瀝的陰雨又刮下來了,反複無常的天氣最後逼迫的導演不得不修改劇本,將那場戶外獵狐戲給刪掉了。
但是這兩日,倫敦確實迎來了難得的好天氣,整座城市的上空都萬裡無雲,城西陽光燦爛,城東也豔陽高照,根本不用擔心東邊的烏雲跑到西邊來灑水的情況,而且據天氣預報說未來兩天都是這樣的晴朗天氣——倫敦一年到頭說不定隻能遇上這麼一次的好天氣,這無疑是很適合拍攝室外戲的,所以在劇組英國工作人員的建議下,李安修改了劇本的順序,將一些室外戲放到了今天拍。
“成為男主角的感覺怎麼樣?”頓了頓,蘭斯委婉的提起:“最近我可沒少在報紙上看見你的名字。”
“隻不過都沒講我幾句好話對不對?”威廉撇撇嘴,卻不太在意:“英國人向來排外,我很能理解,不過他們雖然沒說什麼好話,但也沒有太過損害我的名譽,這種程度的批評,我並沒有放在心裡。”
雖然沒有人議論,空氣幾近靜謐,但從周圍學生似乎凝在原地的腳步,和他們來回交錯的目光看,高中生簡直愛死了俊男美女的情侶組合反目成仇的戲碼。
如果腦電波可以具現化,威廉想自己周圍的空氣裡一定充滿了各種彈幕。
威廉咧了咧生疼的臉頰,頂著周圍人炙熱的視線,真心實意的道歉說:“對不起,克萊爾,昨天我最好的朋友出國前來跟我告彆,我太激動了,忘了赴約是我的錯。”
昨天晚上威廉本來和克萊爾約好了去她家共度良宵——用爬窗的方式,克萊爾非常喜歡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羅曼蒂克——但因為蘭斯的到來,威廉忘了去赴約,克萊爾大概空等了一個晚上,要麼徹夜沒睡要麼睡的很晚,這從她雙眼皮底下的黑眼圈就可以看出來,所以才會在現在氣憤的甩了威廉一巴掌。
“所以你就把我們的約會忘記了?因為你的‘同性’朋友,就把你的女朋友完完全全的忘到了腦後?”克萊爾依舊張牙舞爪:“我終於看明白你了,威廉·布蘭德利,咱們分手了!從現在這一刻起!你就抱著你處/男之身結束高中生活吧,我會找到比你更帥更好的男生的!像是——”
克萊爾瘋狂的抓了一把她的金發,終於想起一個大概不遜於威廉的追求者來:“橄欖球隊的四分衛湯姆森!他已經暗戀我好久了!”
威廉張了張嘴,但最後隻是咽了口唾沫,如果克萊爾隻是想發泄怒火的話,那他現在無論怎麼解釋大概都隻是火上澆油。
——昨晚其實是克萊爾下定決心破處的重要日子,苦心期盼了很久的約會被泡湯,所以才會這麼憤怒吧。
克萊爾全家都信奉基督教,思想和東岸人一樣甚至更保守,克萊爾的父母曾直白的說過希望她在結婚前都要保持處女之身,克萊爾從八年級開始就是學校保持童貞會的忠實會員,但自從她加入了拉拉隊,並成為隊長後,身邊的閨蜜和隊友私下裡談論是全都是兩/性話題(高中男生們總是對拉拉隊員趨之若鶩),例如足球隊或棒球隊的哪個球員身材高大技術也一流,哪個人看起來威猛健壯,但脫了褲子其實丁丁小的可憐,還有哪個人偷偷給拉拉隊員塞了一百美元,隻為求對方能當著他朋友的麵讚一句他技術很好等等。
長期耳濡目染,一點點青春期叛逆心理,加上不願意在拉拉隊裡成為異類,克萊爾下定決心也要嘗嘗禁忌的滋味,千挑萬選之後她選中了威廉·布蘭德利——聖莫尼卡中學無數女生的夢中情人,英俊帥氣,課堂成績全都是A+,體育成績也十分優良,關鍵是聽說他從紐約曼哈頓轉學而來,口音和咋咋呼呼的西岸男生完全不同,不僅非常注重**,對待姑娘們也十分紳士,並不會像學校裡的其他男生那樣睡了一個拉拉隊員就炫耀的全學校都知道,這就給了克萊爾非常大的安全感。
在克萊爾的主動追求下,兩人很快就確定了戀愛關係,雖然沒有在校園內公開親親我我摟摟抱抱那麼吸引仇恨,但食堂裡的相互喂飯還是相當閃瞎人眼的,交往兩個月後,克萊爾暗示威廉去她家過夜,也就是昨晚,威廉答應了,但他最終失約了。
接著,克萊爾連續數出了至少五個湯普森比威廉強的地方——個頭高了兩英寸,腰圍壯了七英寸,肱二頭肌更發達,視克萊爾為女神,跟班更多等等——一口氣說完後,她抬高下巴瞪著威廉。
半晌後,威廉才意識到克萊爾這是要自己發表評論,他眨了眨眼,說:“湯普森聽起來是比我,呃,更肌肉發達一點,所以,恭喜?”
克萊爾的怒火不降反升,她猛地揮動右臂。
“嘿!”威廉握住克萊爾的胳膊,提出抗議:“我能理解你的憤怒,也真心實意的道歉,但掌摑彆人?可不是個好姑娘該有的習慣。”
“威廉·布蘭德利,我們完了!徹底完了!”
克萊爾怒氣衝衝的離去了,留下威廉一個人站在校門口接受周圍所有人的目光洗禮。
“你居然還是個處/男?這真是想象不到!”丹尼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冒了出來,看著威廉驚奇的說:“我以為你在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和女人上過床了!”然後又看了看周圍:“喔,我想用不了一個小時,整個學校的人都要知道這件事了,不少人的心都會得到極大撫慰的,比如十二年級那個可憐的小湯尼,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聖莫尼卡的最後一個處/男呢。”
“十四歲之前我還在卡爾蓋特學校上學,那可是所私立男校。”威廉朝丹尼翻了個白眼,提著背包朝校門內走去:“還有,誰跟你說我是處/男的?”
“男人也能給男人破處啊。”丹尼站在原地小聲嘟囔了一句,然後喊著“等等我”,朝威廉追去。
……
兩萬英尺的高空上,羅德裡克家族的私人飛機正朝著英國倫敦的方向飛行。
紅發碧眼的美貌空中小姐輕手輕腳的走過來,為羅德裡克家族唯一的繼承人蓋上一條薄薄的毛毯。
蘭斯·羅德裡克閉著雙目躺在座位上,似乎正陷入熟睡,對空中小姐的動作一無所覺。
空中小姐失望的在心中歎了口氣,又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在走進工作間的時候,她還體貼的將門簾給拉上了,整個艙室中隻剩下了蘭斯一個人。
幾分鐘後,蘭斯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很清明,孔雀藍的眼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漂亮空中小姐的到來和離去他全知道,但他沒有睜眼和對方交談幾句,因為他目前對一段高空豔遇沒有興趣。
蘭斯的腦袋這會兒被野心和自信塞的滿滿的。
從年滿十六歲有資格進入羅德裡克工業集團董事會進行旁聽開始,蘭斯就一直在給他的父親,泰勒·羅德裡克添堵,少年人有時候提的建議雖然冒進,但用長遠的目光去看,未必不是集團發展的一條創新之路,而“獨/裁者”泰勒還很享受他手中緊握的權力,沒準備這麼早就對唯一的繼承人放權,所以他用“英國的寄宿學校比美國更好,你應該去伊頓或者哈羅公學裡接受一下熏陶”和“你的年紀也足夠大了,在英國的時候,就先試著打理一下集團在歐洲的業務吧”為借口,將蘭斯打發的遠遠的。
或許在泰勒·羅德裡克眼裡這是流放、是對他唯一繼承人的考驗,但對蘭斯來說,這卻是一個極大的發展機遇。
一直以來,泰勒都太重視羅德裡克集團在北美洲、南美洲和非洲的市場了,而忽視了歐洲、亞洲的中東地區,蘭斯想做的,就是將羅德裡克集團在歐洲亞洲從萎靡不振做到風生水起,然後,展現出了出色能力又是泰勒·羅德裡克目前唯一兒子的他,身後會自動聚集起很多能量,到時他羅德裡克家族唯一繼承人的位子就會坐的更穩了。
更何況蘭斯在歐洲也不是完全的孤立無援,他的外祖父沃丁頓家族就根植英國,並且人脈和財富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強大。
掀開窗簾,向外看了一會兒晴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層,蘭斯又將窗簾拉上了。
等他重回紐約,必將已經背生雙翼。
逐漸年邁的雄獅因為恐懼蒼老,試圖用驅逐年幼者的方式鞏固自己的地位,但年幼的雄獅從不懼怕,他們對抗。
……
洛杉磯環球影城的某座攝影棚內,由華納兄弟公司出品的《露易斯和克拉克》,又名《超人新冒險》正在進行第二季最後幾集的緊張拍攝。
《露易斯和克拉克》第一季從1993年9月開始在ABC廣播網(美國廣播公司)播出,因為塑造了一個和以往電影中完全不同的超人形象——在過去大部分的超人電影和漫畫裡,超人就是一個完美到極致的英雄,一個永不隕落的鋼鐵之軀,但是《露易斯和克拉克》裡,卻著重描寫了超人的普通身份,當他作為克拉克·肯特時的工作和感情生活,加上電視劇特效做的在現在這個年代相當有水準,所以從一推出開始就在美國電視觀眾中引起了巨大反響。
露易斯的聰明美麗,克拉克的儒雅大氣,兩人共同經曆的各種匪夷所思的冒險事件都在觀眾心裡留下了深刻印象,第一季收官時,收視人口約1100,全美收視率年度第十,而在權威的IMDB網站中,《露易斯和克拉克》得到了7.0的評分——對於一部漫改電視劇來說這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其中有19.77%的觀眾投了十分滿分,雖然在ABC電視台的調查中喜歡這部電視劇的多為十八歲以下的觀眾,但這並不影響該局在北美電視市場上的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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