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父親的前程擔憂,後一刻便聽說母親已經同他父親和離,還要帶著他一道上京。
賀延庭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下意識地反問:“母親您怎麼能這麼做?”
唐懿詫異地打量著自己的兒子,似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接著便嘲弄一笑:“我為何不能?這麼多年你父親是如何對待我的,你難道不知情?”
當初她父親還沒做到丞相的位置上,兩家婚事的確算是唐家高攀,可那也是賀家親自上門求娶,並非是她趕著上嫁。然而,聽了父親的話嫁到賀家之後,她才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難纏的婆母,慳吝的妯娌,房中得寵的妾室,道貌岸然的丈夫,她不知多少次想要和離都被父親給拒了,因為父親需要這門姻親,他算計了兄長的婚事,自然也要算計女兒的。後來她苦心經營,才結交了大長公主,如今隻是借助大長公主的勢逼著賀家和離、帶走兒子,並未有過半點落井下石之舉,她已是仁義至極!
唐懿起身,淡漠地望著兒子:“你若不願隨我回唐家,我也可以將你送回伯府。”
賀延庭立馬慫了。
他父親有個愛妾陳姨娘,是祖母的親侄女兒,祖母隻在乎那陳姨娘跟她的一雙兒女,對賀延庭則可有可無。他若是回伯府,必定會被欺負死。其實在他之前母親還懷過一胎,不過因祖母跟陳姨娘之故流產了,此事不了了之。數年之後,母親設計將祖母那犯了事的父兄一家都送去了大牢,沒多久,陳家父子倆都死在裡頭,祖母一夜白頭,陳姨娘更是對他們母子恨之入骨。
半晌,賀延庭無精打采地道:“我跟著您回京。”
唐懿也不見欣喜,隻是淡淡地頷首,良久又道:“你自回去收拾,三日後動身,屆時,你繼父跟你弟弟也會跟著一道。”
賀延庭滿臉的疑惑。
什麼繼父,什麼弟弟?母親在說什麼?
隻是唐懿並未解釋太多,撂下這句之後便徑自離開,獨留十三歲的賀延庭在原地淩亂,他不是在做夢吧?肯定是在做夢,要不母親怎麼會找什麼繼父呢。
他不可能有繼父的,不可能……
又一日,宋瑜被放出了大牢。久不見天日,宋瑜的臉色被捂得有些蒼白,唇上也不見血色,抬頭時接觸到刺眼的日光,還有些頭暈目眩。這些天他見過太多的慘案,許多人抵死不招被拖出去杖責,去是還是好好的,回來後已是血肉模糊,第二日便斷了氣。
監獄中到處充斥著血腥味,宋瑜從一開始的恐懼,到後來的日漸麻木。但是眼下死裡逃生,他還是慶幸的,如今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回去看他兒子。
送他出來的獄卒還頗為奇怪:“你算是走了運了,跟你一樣行賄之人或是流放,或是死刑,唯獨你隻是被罰了私產,你該不會是上麵有人吧?”
宋瑜羸弱地笑了笑:“我若是有後台,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這倒也是。”獄卒心軟,見他身無分文還給他叫了一輛馬車。
宋瑜道了一聲謝,趕緊上了馬車,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然而他這一回,卻將整個宋家都給驚動了。
昨兒晚上官府的人過來,查處了宋瑜的私產,萬幸宋家的產業算是保住了,沒給他們上繳了去。這都“抄”上家了,人還能平安麼?除了宋允知,宋家就沒人盼著宋瑜這個犯了事的人能回來。
可他偏偏就平安歸來了,以至於宋家上下都彌漫著一股異樣的情緒。
怎麼就回來了呢?
宋璋神色複雜地看著堂下的兄長,他身後跟著的是宋家的管事跟諸掌櫃,眾人堅定地站在宋璋身後,都默默不語,也不上前詢問。
隻有宋允知是真的高興壞了,也不嫌他爹十多天沒洗澡,撲上去便不想下地:“爹,你可算回來了!”
“乖,爹待會兒再跟你說話。”宋瑜怕兒子被熏著,好說歹說終於讓他先回屋,許諾待會兒洗完澡便去陪他,才讓這小祖宗聽話回了屋。
宋璋打發走了其他人,才終於開了口:“此番兄長能平安歸來,實在是宋家之幸。爹娘若是在天有靈,定然也會為兄長高興。”
宋瑜想笑,可他連嘴角都牽不起來:“是麼?我倒不想讓爹娘看見。”
“兄長怎麼說起了胡話,想來是乏了吧,我這就叫人準備好浴室,再備好晚膳,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歸。”
說完宋璋便要下去安排了,轉身之際,身後忽然傳來一句:“先前給我判刑的欽差,是你當初救下的那個落魄書生對不對?”
宋璋頓住,轉身時臉上已沒了笑意,連眼底都透著陰鬱跟疏離。
兄弟二人無聲對峙。
宋璋嗤笑一聲:“兄長何必挑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