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此時已經走到近前,目光落在沸騰的鍋中。
有許多肉塊在白色的湯裡翻滾著,秦妙垂頭仔細看了看那些肉塊,便明白陳曉為什麼那麼大反應。
那哪裡是什麼豬肉、兔肉、雞肉、牛肉?
目之所及之處,一隻隻有三根手指頭的人類手掌正在隨著沸水產生的氣泡上上下下地起伏。再細看,還能看見人耳、臂骨......
這個鍋裡燉煮的、這個攤位所售賣的、這些人大快朵頤的———分明是人肉!
再看那些捧著碗排隊的人,有些像是等著領頭狼分食物的乙狼和亥狼,也有些像是蹲守等待食物殘渣的鬣狗。
他們似乎對鍋中燉煮為何物視而不見,又似乎他們為之所狂熱的正是這鍋中之物。
秦妙隻覺得自己像是在近距離觀看一場莫名其妙的倫理劇,荒誕感彌漫在空氣中,黏黏膩膩的揮之不去。
若是這種荒誕感有實體,甚至能吹滿幾個超大氣球。
比起秦妙,楚軒軒的感觸就更加清晰,想法也更加明確。
“妙妙,殺了他。”她如此說道,語氣堅定。
在楚軒軒的眼中,末世中的所有‘食人族’都該死。她曾度過無比暗黑不見天日的日子,在那些日子裡,她最愛的人就在她絕望的注視下被分食。
當時的她無法改變、無法挽回,無力感緊緊攥住她的胸口,令她幾欲窒息。
所以,她極度痛恨在末世中以同類為食的那些人,每每遇見,必要除之而後快。
就好像不將那些人殺死,就對不住曾經那般絕望的自己,也永遠無法自那份黑暗中掙脫出來。
這種程度的恨意幾乎凝出實質,被在場靠得最近的幾人察覺。
邱浩眨了眨眼,看向秦妙,明顯在以眼神詢問“殺不?”
秦妙沒有開口,隻將墨黑色的瞳仁向下垂了一個極小的幅度,以示回應。
“好嘞!”邱浩收到授意,咧開嘴笑著,抄起豎在鍋裡的鐵勺,連湯帶水就要朝著肥胖攤主腦袋頂上砸,動作乾脆利落,不帶半點猶豫。
肥胖攤主被反剪著手臂,半個身子趴在桌案上,手裡的燒火棍早在掙紮間掉落外地,他極力向不遠處的菜刀伸手,卻無論如何努力總是差了兩分距離。
他氣急,自己這副算得上‘魁梧’的身材,此時竟然全無用處!
死亡的氣息臨近,憤恨之餘,他心中漫起無邊恐懼。這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溜了號,走馬燈似的想起那些曾被他親手砍掉頭顱的人。
他想:那些死在他屠刀之下的人,那些或是痛苦哀嚎或是絕望安靜的人,臨死之前,也是這樣的恐懼無助嗎?
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如同在湖麵飛速掠過的蜂,經不起半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