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鬨了一晚,宿醉的黃文新呆滯地從熟悉的小床上坐起來,太陽已經掛在正中。
切割成幀的畫麵在腦海裡倒放。
飛揚的笑臉,啤酒杯撞擊灑出來的酒花,還有兩個女人的耳語。
然後就是BP機響了。
陌生號碼發來了幾個沒頭沒腦的字。
再後麵,他好像拿著飯店裡自帶的麥克風唱了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草。
希望大家的記憶都隻有七秒。
正打算去胡亂洗漱一下,黃文新聽到了院子門口胡婆子和什麼人在交談。
黃文新打了個哈欠,大概是郵差又來送錢了吧。
“不可能!”
胡婆子突然嗷一嗓子,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老貓,給黃文新嚇了一個激靈。
打開門一看,門口來的人不是郵差,是兩個陌生男人,高個子的腰間掛著對講機,矮個子懷裡夾了個檔案袋。
嘿,光天化日欺負老太太,這能行?
黃文新走近一聽,來人居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人民警察。
二人看到黃文新,有些無奈的放棄了和胡婆子溝通,仰著脖子對他說道:
“請問是黃文新同誌嗎?”
哦原來是找他的。
黃文新第一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他身邊這幾頭爛蒜加一塊,都沒有一個是敢忤逆法律的料。
難道是柳五爺,沈鈞,福牙仔這群人犯事被抓,來找他詢問下案件細節?
那他可不客氣了嗷。
先把春和順小二樓封了吧,這地方簡直就是勞民傷財,現代版慶王府,嚴重違反了共同富裕的人類美好願景。
三兩步的功夫,黃文新的思維已經跳躍了好幾下。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好像不太對。
因為胡婆子臉色十分驚駭,並不像是普通的質詢案件。
如果是這群古董地頭蛇的案子,胡婆子不可能反應這麼大。
黃文新也收起了嘻嘻哈哈,十分嚴肅地回答道:
“是我。”
“您好,我是昌平分局刑偵隊的張文,這是我同事李明。今天來是想了解一下黃遠的情況。”
黃遠,就是黃皮子。
聽到黃皮子的大名,黃文新心裡咯噔一下。
“二位的證件我能看一下嗎?”
“當然。”
高個叫張文的,很痛快掏出了自己的證件,黃文新仔細看了照片,和本人一致。
暗自記住了這個人的警號。
“黃……遠,出了什麼事嗎?”
“黃遠同誌昨天晚上於昌平車站附近出了車禍,目前在昌平醫院重症監護室。”
“而且他在遭遇事故之前,曾報警……”
李明的話被打斷了。
“您要是方便的話,能和我們走一趟嗎?做個簡單筆錄。”
黃文新沉默了。
正午的陽光曬在頭頂,他卻打了個寒顫。
從內蒙回京,昌平是必經的車站。
他為什麼要提前下車,還有剛才小警察被打斷的話中,提到黃皮子出事前曾主動報警。…。。
那麼很有可能他的車禍並不是意外,而是撞破什麼案件的蓄意報複。
會是什麼?
古董嗎?柳五爺?沈鈞?內蒙的文物販子?看上黃叔寶貝想要殺人越貨?
還是偶然碰到的劫匪,行凶者?
“黃遠的個人物品,有被翻動過嗎?”
“或者,錢包有沒有丟失?”
兩個警察沒想到黃文新聽到案子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
互相對視一眼,張文有些沉吟道:“案件比預想的複雜,在沒有進一步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我們不能對外透露。”
“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先去一趟醫院?”
張文歎了口氣。
“按照流程不行,你需要馬上跟我們回去筆錄。”
“筆錄結束,我們再送你過去。”
很顯然,二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憑借專業的嗅覺,感覺黃文新會是一個突破口。
不管他是從犯還是被害者的親友,張文是不可能讓黃文新有獨處甚至聯絡的機會的。
“等會。”
胡婆子緩緩開口,小腳像風火輪一樣回了自己的屋子,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厚厚一遝鈔票,遞給了黃文新。
乾癟的嘴唇抿成一條線,說道:
“人命要緊。”
“有事打電話回來報個信。”
患難見真情。
胡老太太還是很有溫度的一個人。
隻要在黃文新能負擔的範圍內,他不準備動用這筆養老錢。
但還是揣在了自己包裡,有時候人想要的,隻是個心理安慰。
警察看差不多,生怕黃文新一走,更難和胡婆子溝通,趕緊囑咐幾句:
“老太太,我們還會派幾個便衣的同誌來清理下黃遠的個人物品。”
“看是否能得到其他的線索。”
“還希望您能協助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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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內。
“黃叔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開車的李警官透過後視鏡看了眼黃文新:“情況不太樂觀,顱內出血,多處骨折,醫院已經儘力搶救。”
張文和黃文新一起坐在老式警車的後排。
當然,還是不放心這個重要人證。
黃文新此刻的心焦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黃皮子啊黃皮子,在外麵浪這麼久,一回來就天降橫禍,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能吃這麼大的苦頭。
那腦出血是鬨著玩的嗎?
百分之八十都得落個癱瘓的後遺症,嚴重的直接成為植物人。
“我想了解一下黃遠的案件發生經過,能告訴我的還請告知,要是涉及到不能說的部分,你們不回答我也可以。”
張文有點頭痛。
一向都是警察審人,怎麼現在調了個個兒,變成他們回答了。
不過——也好。
相較於拿鉗子都撬不開嘴的一些關鍵人物,他倒是更喜歡好奇有求知欲的,比如黃文新這種。
而且這個小子好像身份並不一般,上麵囑咐一旦他脫離了本案的嫌疑人範疇,會由其他專案組進行接管調查。…。。
“你現在是受害者非常重要的社會關係人。”
“在你脫離犯罪嫌疑之前,一切能試圖拚湊還原逃脫嫌疑的信息,我都不會告訴你。”
“幾點發生的事情?”
“無可奉告。”
“出事時,黃遠是開車還是走在路上?”
“無可奉告。”
“他報警後多長時間遭遇不測的?”
“……無可奉告。”
黃文新一臉平靜地拋問題,他根本不指望這兩個警察能回答,他隻是在給自己梳理思路。
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並不好受,他需要調動每一個還活著的腦細胞,去推測到底發生了什麼。
……
筆錄做了接近三個小時,在黃文新的知無不言下,警方核對了昨晚慶功宴的飯店以及出席的眾人。
警方的提問手法十分溫和,並沒有像帶走黃文新那麼簡單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