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相當於從公安局刑警隊的隊長調到武裝部當部長,彆看這是不入流的官,卻是很多人一輩子不敢想的權力晉升。
周繼嗣身體恢複的挺好,大喜過望,得消息後卻不去縣衙,而是立刻拜謝嚴真人推舉。
嚴追風卻屏退左右,笑問道:“周老弟是難得的能吏乾員,貧道向縣衙推舉也是順水推舟的事。
不過貧道替你療傷,發現你體內的黑氣......似乎是你自己練的。
隻是養鬼的邪術練的不到家,臨敵對戰時不小心走火入魔,搞得像是被人暗算。”
周繼嗣頓時大汗淋漓,撲通一聲跪下磕頭道:
“不敢欺瞞真人,卑職蹉跎三十幾年,仕途上毫無寸進,以至於迷了心竅,走了邪路。
天幸有真人相助,去了這禍根。
卑職以後一定洗心革麵,修習正道功法,絕不再碰那些歪門邪道的捷徑。”
嚴追風嗬嗬冷笑,又說道:“你練的邪術缺陷極大,所以你收容遠方堂弟,還藏了紫竹牌,是為了......”
周繼嗣仿佛被戳中命門,不停磕頭道:“卑職該死,卑職該死,卑職鬼迷心竅。還請真人看在我立下些許功勞的份上,饒我狗命。”
地磚被周繼嗣的腦門磕碎,頭皮更是出血。
嚴追風很享受掌握他人命運和生死的感覺。
隻要他一句話,周繼嗣必然身敗名裂,為人唾棄,視他為厚道兄長的周青峰必定對其恨之入骨。
同樣隻要他一句話,周繼嗣就能升官發財,封妻蔭子,享受一輩子榮光。
黑的都能被他說成是白的。
嚴追風語調驟然嚴厲,“我才不管你練的功法是正是邪,也不管你對自家堂弟有沒有歪心思。我來江寧是為了辦一樁大案。”
周繼嗣心頭嘭嘭,再次一腦袋撞地,堅定道:“周某不才,願為真人效死。不知是什麼案子讓真人親自來辦?”
嚴追風沉吟一會,“此事已然傳開,說出來也無妨。你可聽說過佛頂骨舍利?”
周繼嗣一臉茫然,“屬下倒是聽說過高僧死後火化會留下舍利,可佛頂骨舍利又是什麼?”
“傳釋迦牟尼佛涅槃後火化,阿難等弟子從骨灰中得到舍利八斛四鬥,總數超過八萬多顆。
其中珍貴的有佛牙、佛指之類。但最最珍貴的莫過於僅僅一塊的佛頂骨舍利。
唐貞觀十七年,貞觀二十一年,顯慶二年,王玄策連續三次出使天竺。
那位也是狠人,他出使就出使吧,偏偏帶兵把人家國給滅了,順道取回佛頂骨舍利。”
周繼嗣聽得汗流浹背,心想:“那叫‘取’嗎?都滅人家的國了,那叫‘搶’好不好!”
嚴追風繼續道:“大唐諸多文獻對佛頂骨舍利均有記載。
比如玄奘法師寫的《大唐西域記》,說舍利‘麵廣寸餘,其色黃白,發孔分明’。
唐末戰亂,佛寶從西安興教寺轉移供奉到戶縣紫閣寺,等到大宋又遭戰亂,再次轉移,卻不知去向。
如今足足百年無人知曉這件佛寶的下落。
直到前不久,我全真教抓到幾名盜墓賊,才得到消息。
說白蓮教九宮道的妖人在十多年前挖了建康府金陵城長乾寺阿育王塔的地宮,得了這件寶物。
據說當時塔身內供奉有兩套金棺銀槨,佛寶便在其中。打開時佛光漫天,七彩紛呈。
主持盜挖的九宮道妖人已經有金丹修為,卻連帶十幾名徒子徒孫被佛光轟成了灰。
幸存的妖人找了幾名無知孩童動手,才把佛頂骨舍利收起。可這玩意他們用不了,又不舍得丟,一直藏著。
直到我全真教逮住那幾名盜墓賊,嚴刑拷問之下,才得知佛寶就藏在江寧縣城的醉香樓,由當地堂口的香主林長棟保管。
隻可惜,貧道來遲了一步......”
周繼嗣聽到這,‘啊’的一聲驚叫,跪地拜服道:“真人明鑒,屬下對此毫不知情。
屬下跟林長棟死鬥純粹是為了剿滅妖人,並無私心,跟不上為了佛寶。”
嚴追風嗬嗬冷笑:“你暈死的幾日,我早已將江寧裡裡外外都查了一遍。你若有私心,豈能容你活到現在?”
周繼嗣哪曉得自己會牽連到這等佛寶爭奪中,連連磕頭要證明清白。
嚴追風倒是很滿意周繼嗣的乖覺,“行啦,我已知佛寶去向,是被桃源派那些古板的家夥提前拿走的。
接下來無非是偵緝索拿的事,正好我手下也缺人。你若願投靠,也沒白費我的提攜。”
周繼嗣大呼,“屬下誠心效死,絕無二心。”
嚴追風笑著點點頭,“繼嗣啊,起來吧,以後就是一家人,坐著說話。對了,我看你似乎子嗣艱難啊。”
周繼嗣稍稍心安,歎氣道:“屬下修煉不得法,連累妻兒。正妻孫氏懷了幾次都流產了,好不容易生了兩個,也四五歲就夭折。”
嚴追風心裡暗笑:“就你那個練法,繼個屁嗣,必然絕嗣。”他故作關切道:“我看你的小妾馬氏,似乎也不太妥當。”
周繼嗣頓時驚恐,他傳宗接代就看馬氏了,如果還出問題,真的要斷子絕孫。
“若不加處置,馬氏肚子裡的孩子遲早是個死胎。”
周繼嗣又跪下了,“還請真人出手。”
嚴追風點點頭,“我道門中有一套養胎護生的雙修秘法,隻是不傳外人。
你夜裡親自將馬氏送入我房中,我為她驅魔調理,可以保其母子平安。”
啊......雙修?
周繼嗣神情一呆,低下的腦袋顯露幾份怒意。
可聽到頭頂輕飄飄傳來‘嗯’的一聲詢問,他又如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
“真人......好意......屬下......自然感激。夜裡......我將馬氏送去,還請真人......多多費心。”
嚴追風很滿意,揮揮手道:“行,你家秘宅挺清淨寬敞,我暫且多住幾日。
你養好身體,好好乾兵房典史之職,日後聽我吩咐。對了,去把周青峰那小子叫進來,我對他也有所安排。”
周繼嗣覺著腦門上像青樓的老鴇和龜公,帶著青綠的頭巾。他再次拜過,唯唯諾諾的出去。
兩人談話就在周家,周青峰正在院子裡練拳,偶爾抓著兩把木刀練習刀法。
白麵青年叫郭銘德,是金陵那邊來的富家子弟,拜在全真教太虛觀門下。他也沒走,每天以切磋的名義跟周青峰打架。
他若帶護臂,周青峰就使木刀;他若不帶護臂,周青峰就跟他練拳或摔跤。
兩人能從早打到晚,連吃飯拉屎都較勁。
就幾天功夫,周青峰‘教會’對方花樣百出的罵人詞彙。現在郭銘德張口‘傻逼’,閉口‘弱智’,不罵臟字就說不了話。
周繼嗣出來,強打精神喊周青峰,“嚴真人叫你去。”
周青峰滿頭是汗,先‘嗯’了聲,又對郭銘德說道:“你個逼養的,有種彆走。等你爹忙完了,回來削你。”
郭銘德臉上一塊青一塊紫,平常文質彬彬,現在張口就是,“鄉巴佬吃屎啦,嘴這麼臭。快去快回,爺爺拉新鮮的喂你。”
嚴追風在廳裡聽得真真切切,不由得頭疼。
“師叔,你找我?”周青峰咋咋呼呼的進來,毫無規矩可言。
偏偏嚴追風喜歡擺一副道貌岸然的親和模樣,尤其對年紀小的,“咱叔侄倆隨便些。找位置坐下。”
等周青峰真一屁股坐下,他心裡又不悅,“臭小子,我說坐,你真坐呀,沒規矩。”
他臉上微笑如常,“青峰啊,你爹周國泰是我全真教的外門弟子,算我師弟。你可知這事?”
周青峰搖頭。
“也對,這外門弟子的身份是不對外說的。你可知我全真教是乾什麼的?”
周青峰還是搖頭。
“看來你爹還真是口風緊,連自己兒子都不說。”嚴追風開始講古了。
“咱大元太祖,也就是成吉思皇帝,曾經說咱全真教長春子丘真人是‘活神仙’,詔命丘真人掌管天下道教。
近百年來,咱全真教上下無以為報,唯有忠君報國,維護這大元江山萬世不衰。
前些年,咱全真教又有了新差事。
成宗皇帝帖木兒覺著天下妖邪四起,叛逆叢生,貪官汙吏肆意妄為,地方豪強橫行不法。
蒙古人自己就亂的很,朝堂上鬥得不可開交。
於是特命我全真教偵緝天下,刺探百官,掃滅不平,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周青峰聽得目瞪口呆,心想:“臥槽,這不就是元朝的錦衣衛麼。曆史真的變了模樣。”
嚴追風又取出那枚紫竹牌,“此物不僅僅是件法器,更是我全真教密探的身份。
人在牌在,人死牌銷。青峰,你爹娘齊齊暴斃,疑點多多,不是傳聞的那麼簡單。
你也算良家子,更是我教門忠良之遺孤。你可願承襲你爹的職位,入我全真門下?”
周青峰腦袋都麻了——啥?要我給韃子辦事?難辦啊,這可太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