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寇季低聲一笑,“最重要的是,這些田產,不需要向朝廷繳稅。”
寇季說完這話,靜靜的待在一旁。
寇準、向敏中、王曾三人臉色難看的坐在那兒不說話。
寇季能看到的弊端,他們自然也能看到。
大相國寺的富庶,那是有目共睹的。
每年大相國寺舉辦水陸法會的時候,善男信女們捐贈的香油錢,那是一車車拉進大相國寺。
隻要是居住在汴京城裡的人,都知道大相國寺有錢。
隻是大相國寺是太宗皇帝欽點的國寺,有太宗皇帝的金字招牌護著,大相國寺又在汴京城的內城,隻要汴京城不被攻陷,誰也惦記不上大相國寺錢財,自然就沒有人去計算大相國寺的錢財。
所以在所有人印象裡,大相國寺很有錢,但到底有多有錢,沒人計算過。
如今寇季說出了大相國寺的田產,寇準三人才意識到了大相國寺有多富庶。
更重要的是,寇季口中提到過,這些田產不需要想朝廷繳稅,一下戳中了寇準三人的心臟。
“你先下去吧。”
向敏中黑著臉擺手讓寇季離開。
他一貫喜歡卸磨殺驢,所以這一次也不例外。
在問完了寇季話以後,向敏中就果斷讓寇季滾蛋。
寇季無語的道:“下官是來找官家的。”
向敏中不耐煩的道:“那就跟官家一起……”
話說了一半,向敏中立馬意識到了不對,果斷閉上嘴。
他瞪了寇季一眼,冷哼道:“那就帶著官家一起離開。”
寇季翻了個白眼。
向敏中自己差點說禿嚕嘴了,居然還好意思責怪他。
寇季也懶得搭理向敏中,對趙禎眨了眨眼。
趙禎會意,起身對寇準三人一禮,“太師,兩位先生,朕先離開了。”
寇準起身還禮。
趙禎小跑著到了寇季身邊,帶著寇季離開了資事堂。
他二人一走。
王曾臉色難看的道:“真有那小子說的那麼嚴重?我大宋有一半的良田不需要繳納稅賦?”
向敏中歎了一口氣,道:“那小子雖然不喜歡守規矩,做事也跳脫,可是在這種國家大事上,從不說謊。”
寇準眯著眼,深沉的道:“是不是真的,派人查探一番就知道了。”
向敏中看向王曾道:“你如今尚兼戶部尚書,戶部應該有此前清查天下田畝的存檔,你取出來一審閱一番。那小子在吏部用的那一套,你也可以用在戶部。
徹底把天下田畝清查出來,然後對比每年的農稅稅入,差不多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王曾重重的點頭。
“哎……積重難返啊。”
寇準長歎了一口氣,幽幽的道:“老夫就說嘛,當初老夫想要改製的時候,季兒一個勁的勸誡老夫,讓老夫不要大刀闊斧的改製。
如今看來,季兒說的對。
這朝廷的弊政,越挖越多,越挖越可怕。
一個比一個可怕,每一個都是亡國的禍種。
若是被老夫一起掀開,隻怕大宋會淪為一片焦土,狼煙四起。”
向敏中點著頭,感慨道:“曆來改製最徹底的,就是改朝換代……”
“……”
寇準三人在資事堂裡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寇季在資事堂外同樣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他跟趙禎出了資事堂以後,二人在宮裡找了一座小花園,並排坐在了花園的台階上,寇季張嘴就忽悠道:“官家,我幫你建了一支親軍。”
趙禎瞪直了眼睛,盯著寇季,顯然是被寇季的話給嚇到了。
建立親軍?
那是隨便能建的嗎?
那是趙禎親政以後才能獨享的權力。
如今他沒有親政,想要建立親軍,不僅要征得寇準的同意,還得征得滿朝文武的同意。
這話要是傳到了朝堂上,滿朝文武的唾沫星子能把他們兩個人淹死。
寇季在趙禎直愣愣的眼神中,又道:“人數不多,隻有兩千人……”
趙禎聽到這話,鬆了一口氣,他瞥了寇季一眼,埋怨道:“差點被你嚇死……”
隻有兩千人的親軍,那倒不是什麼大事。
大宋彆的不多,就是兵馬多,凡事兵事調動,抬抬手、跺跺腳,那都是上萬人。
兩千人的兵馬,沒有幾個人會當回事。
真要是傳到了朝堂上,滿朝文武也隻會認為這是寇季在跟趙禎胡鬨,頂多噴他們二人幾句,但不會揪著不放。
了解的事情的輕重以後,趙禎追問道:“人在哪兒?”
寇季立馬道:“人在保州!”
“保州?”
趙禎先是一愣,隨後拉下臉,目光幽幽的盯著寇季,埋怨道:“寇季,朕是不是很好騙?”
寇季暗自思量著趙禎為何會有這個想法,嘴上卻說道:“沒有啊……”
趙禎瞪著眼道:“你當朕什麼都不知道?你關注著保州,朕也關注著保州。保塞軍裡退出來的兩千青壯,分明是給你養馬去了,跟朕有什麼關係。
你還好意思說他們是朕的親軍。
他們要真是親軍,也是你的親軍,不是朕的親軍。
朕要是信了你的話,幫他們謀一個親軍的名頭,那朕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寇季聞言,有些愕然,他沒料到趙禎對保州的保塞軍如此關注,居然知道保塞軍的一切變動。
這下不好忽悠……不好勸說了。
寇季換上了一張苦瓜臉,道:“那官家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一介文臣,要親軍做什麼?況且,他們幫我養馬,還不是在幫你養馬。
彆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那些馬還不是你我二人共有的。”
趙禎愣愣的道:“那些馬裡還有朕的馬?”
寇季立馬道:“那可不……普天之下有什麼東西不是你的?”
趙禎沉吟道:“你這麼說也對,李先生曾經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大宋的人和東西,都是朕的。”
寇季立馬點頭。
趙禎思量了一下,皺眉道:“可朕還是覺得不對。”
“有什麼不對的?”
“他們退出保塞軍軍籍,是為了幫你養馬。他們從一開始效忠的就是你,而不是朕。朕若是幫他們謀一個親軍的名頭,以後你萬一帶著他們做什麼壞事,豈不是要怪到朕頭上?”
“我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