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進城以後,如何過活,如何安置,他們似乎沒有討論。
除了開設粥棚,讓流民們有一口飯吃,不至於造反外,其他的建議一概沒有。
也有人提議,讓流民們回歸到自己各府各縣,再由朝廷撥款給各府各縣,采買糧食,供養流民一直到明年開春,春耕的時候。
總之,百官們眾說紛紜,有好有壞的。
卻沒有一項妥善的辦法,能夠合理的安置好所有的百姓。
有關於災後重建的問題,更是沒有多少人提及。
滿朝文武似乎覺得,在災後,給流民們一口飽飯吃就足夠了,其他的完全不需要在意。
他們安置在哪兒,住在哪兒,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說。
最後就是否放流民入城的問題上,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一部分官員認為,應該放流民入城,讓流民在汴京城裡自己找一個能落腳的地方。不然流民們待在城外,到了冬日會被凍死。
一部分官員則認為,不應該放流民進城,因為流民如果死在了汴京城裡,很有可能會帶來瘟疫。
雙方各執一詞,吵的你來我忘。
寇季提議道:“為何不在城外劃出一片地方,營造一些屋舍,供給流民落腳呢?”
此話一出,瞬間被滿朝文武的證論聲淹沒。
寇準、李迪、王曾三人,忙碌的三天三夜沒休息,被滿朝文武吵的腦袋直嗡嗡。
“嘭!”
李迪惱了以後,用朝笏打碎了禦階下的花瓶,怒道:“吵什麼吵,就沒有一個妥善安置流民的法子嗎?”
王欽若拱了拱手,不鹹不淡的道:“以往,汴京城水患,朝廷都是把流民阻擋在汴京城外,給他們一口吃的,任由他們在城外謀生的。”
薛田怒道:“你這是草菅人命。流民們若是被阻擋在城外,無片瓦遮身,到了冬日,雪霜一下,還不全部得凍死?”
王欽若瞪著薛田道:“放了流民進城,若是他們死了以後生出了瘟疫,讓整個汴京城陷入到了惶恐中,讓官家陷入到了為難當中,你薛田付得起責任嗎?”
薛田憤憤不平的道:“總不能看著流民在城外凍死吧?”
李迪甩著手裡的朝笏,怒吼道:“老夫說了,夠了,你們還吵?朝廷現在需要一個妥善處理流民的法子,而不是聽你們爭吵。”
王欽若、薛田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冷哼了一聲,閉上了嘴。
寇季見終於有機會開口了,就出班道:“為何不能營造一些屋舍,供給流民居住呢?”
“寇工部說的輕巧,此番黃河決堤,水勢不小,牽連到的百姓數以萬計。朝廷要營造屋舍,需要占一大塊地方。
城外的田地都是有主的,可沒有一塊無主之地,供給那些流民們使用。
還有,數以萬計的流民,要營造的屋舍也數以萬計。需要耗費的錢財不計其數,朝廷沒那麼多錢財。”
一個留著兩撇胡子的官員不屑的說。
寇季對他沒有多少印象,疑問道:“敢問?”
官員淡然道:“將作監正監黃昌。”
寇季點點頭道:“原來是黃正監,失敬失敬。”
黃昌淡淡的嗯了一聲。
李迪聽完寇季和黃昌二人的話,皺眉道:“為流民們營造屋舍,需要花費幾何?”
王曾咬牙道:“若是花費不多,國庫中還是能拿出來的。”
“不可!”
王曾話音剛落。
有三個人開口阻止。
其中一個是黃昌,一個是李諮,另一個是一個肥肥胖胖的官員。
李諮拱手道:“國庫裡的錢財,應付流民們過冬以後,恐怕就所剩無幾了。再幫他們營造屋舍,那國庫恐怕會虧損許多。”
黃昌拱手道:“一下營造數以萬計的屋舍,所需要用到的工匠、民夫、木料,多不勝數。朝廷現有的匠人們根本不夠,木料也供應不上。”
肥肥胖胖的官員拱手道:“黃河泛濫之後,留下的是一片的泥土,在泥土上根本無法營造屋舍。而且我少府監要趕製明年朝廷所需要的銅錢,根本抽不出人手。”
王曾、李迪二人聽到這話,齊齊皺起了眉頭。
寇準歎了一口氣,準備采用王欽若的建議。
倒不是說他不關心那些流民的死活,而是他不希望那些流民把瘟疫帶進汴京城。
一旦汴京城生出了瘟疫,那將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到時候汴京城裡的人能活下幾成,誰也不敢保證。
他作為總攝國政,需要站在大局上考慮。
寇準剛要開口,就見寇季踏前一步,朗聲道:“幫流民們營造屋舍,不需要朝廷動用分毫錢財。隻需要朝廷劃撥一塊地方,給一些活命的糧食就行。”
寇季倒沒有大言不慚的說連流民們活命的糧食都不要。
眼下汴京城水患剛平,各地運送來的糧食雖然相繼入城,但是考慮到城外還有數萬流民在嗷嗷待哺,所以糧價異常高昂。
朝廷若不出手解決糧食的問題,讓他自己去解決,對他而言是一個麻煩。
然而。
寇季把話說的足夠謹慎了,但滿朝文武仍然覺得他在說大話。
寇準黑著臉,瞪著寇季道:“不需要動用朝廷分毫錢財,你能變出錢財嗎?”
王欽若開口譏笑道:“興許寇工部會什麼仙術,一下能變出數萬的屋舍也說不定。”
李諮冷哼道:“聽聞寇工部斂財有道,興許是家裡錢多的放不下了,想花出去一些。”
“……”
但凡對寇季有敵意的,一個個皆出聲冷嘲熱諷。
李迪瞪著寇季道:“寇季,不要信口開河。朝堂上的大事,可不是過家家。”
李迪訓斥完了寇季,瞪著李諮等人喝斥道:“寇季一個無權的管勾工部公事,在這個時候能挺身而出,縱然說一些大話,那也是勇氣可嘉。
反倒是你們,掌控著朝廷的錢糧,掌控著朝廷的營造,卻一個個冷嘲熱諷的,在朝廷遇到困難的時候,一個個隻知道潑冷水,卻不知道幫朝廷想想好的辦法。”
李諮不鹹不淡的道:“李相這話說的就有些過了。汴京城遭遇水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從沒有幫那些流民營造過屋舍,為什麼這次一定要幫那些流民營造屋舍呢?
以前朝廷沒有幫流民營造屋舍的時候,那些流民還不是活下來了。”
王曾冷哼道:“活是活下來了,可是十不存一。”
王曾目視群臣,冷冷的道:“以往汴京城水患,那些百姓死了以後,朝中的某些人就仗著權勢,侵占那些無主的田地。
這一次,老夫告訴你們其中的某些人,想都彆想。
隻要是能找到主家的田地,朝廷一律會發還給他們。
若是找不到主家的,朝廷會收回,納入到皇莊範圍內。
誰伸手,老夫砍誰腦袋。”
王欽若撇嘴道:“有些田地距離汴京城太遠,納入皇莊,隻會荒廢。”
王曾喝道:“荒著也不會給你。”
王欽若有些不滿的準備開口,眼見寇準瞪了過來,果斷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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