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沒有宣之於眾,說明其中的隱情不便明言。
種世衡等人通過趙禎的眼神,也看出了趙禎有什麼話要跟寇季單獨說。
種世衡笑嗬嗬的道:“官家,遼國向我大宋求和,此乃天大的喜訊,當大宴一番才對。”
趙禎聽到了種世衡的話,笑著點點頭道:“種卿言之有理,傳朕旨意,殺羊宰牛,大宴所有將士。”
“喏!”
種世衡等人拱手答應了一聲,一個個借著要去將好消息傳給將士們的借口,離開了中軍大帳。
當中軍大帳中就剩下了趙禎、寇季、陳琳三人的時候。
趙禎坐在榻上,盯著寇季道:“四哥有什麼疑惑,可以說了。”
寇季急忙道:“遼皇既然向我大宋求和,那就說明遼皇有可能支撐不住了,我大宋為何不趁勝追擊,反而要答應遼皇的求和呢?”
趙禎將剛才八百裡加急將士送來的信紙遞給了陳琳。
陳琳拿著信紙,遞給了寇季。
寇季拿過了信紙,一目十行的審閱了一便,然後緩緩的皺起了眉頭。
趙禎歎了一口氣道:“鏖戰了一年,曹瑋率領的三十萬將士,還有朕派去的五萬兵馬,如能能戰的,剩下了不足十萬。十萬將士,守住涿州、寰州、朔州不丟尚可,但卻已經沒有了餘力反攻遼人。
朕若是沒打到興慶府,還能派遣兵馬去馳援他們。
可朕如今已經打到了的興慶府,覆滅西夏,就在當下。
朕總不可能放下攻打興慶府,率領著兵馬去打遼人吧?”
寇季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趙禎若是分出去一支偏師馳援曹瑋的話,倒是能做到。
隻是如今西北的兵馬全部在興慶府。
從興慶府趕到銅台關,行軍的話,需要一個半月之久。
若是趙禎不答應遼皇耶律隆緒求和的話,曹瑋等人未必能堅持一個半月。
曹瑋手下率領的三十五萬兵馬,有近十萬,折損在了銅台關、雁門關兩邊的戰場上,其中雁門關一線戰場上折損的最多。
雁門關一線的戰事中,前前後後投入的兵力是二十萬。
有六萬慘死在了戰場上。
一萬五千多重傷不治而死。
有七萬五千正在治療的傷員。
剩下的五萬兵馬,分彆屯駐在朔州、寰州。
若不是向嫣和曹皇後募捐的棉衣及時送到,恐怕死傷的人更多。
曹瑋手裡死去的兵馬不多,可傷兵卻多的出奇。
輕傷的將士們足有五萬之巨,重傷的將士們有兩萬之多,死在戰場上有兩萬餘人,還有數千人死於重傷不治。
曹瑋手下兵馬之所以出現了這麼多的傷兵,就是因為遼皇耶律隆緒在銅台關外,不惜一切代價的血戰造就的。
遼兵在遼皇耶律隆緒的指揮下,數次攻打銅台關,也沒有攻破銅台關。
遼皇就乾脆命人打量的製造投石車,瘋狂的往銅台關內扔石頭。
漫天巨石猶如雨降,城內的將士即便提前躲在了可以遮擋的地方,也很有可能會被石頭轟砸出的碎石砸傷。
此外,遼皇似乎得到了火炮的啟發,還向銅台關內扔火球、猛火油等物。
總而言之,凡是能傷到宋兵的東西,遼皇都往銅台關裡扔。
而且是一麵攻城一麵扔。
完全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宋兵損傷慘重,遼皇手下的兵馬損傷也十分慘重。
但遼皇可以繼續從遼國境內調兵,曹瑋卻不能。
曹瑋在得知了遼皇因為遼後去世以後,還信誓旦旦的稱,此後的戰事勝負,將由大宋決定。
卻沒料到,遼皇會瘋狂到不及損傷的跟他硬拚,硬生生的將他手裡的悍卒,變成了殘兵。
遼皇之所以沒有從遼國境內調遣重兵,繼續跟曹瑋耗下去,耗死曹瑋,那是因為遼國的上京城遭受了一場白災。
也就是俗稱的雪災。
雪災不僅給上京城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也給那些在極北之地的小部族的族人造成了極大的損傷。
小部族們扛不住雪災,就隻能攻打遼國境內的城池,喜歡可以改善他們生活的環境。
表現的最勇猛的,便是居住在遼國北邊,白山黑水間的生女真。
(此前講過,歸附了遼國的歸化的女真,被遼人稱之為熟女真,沒有規劃的便是生女真。)
他們出山以後,宛若土匪過境,見什麼搶什麼,逢人就殺。
生女真在遼國境內暴動。
其他各小部族的婦人們,也開始了暴動,她們聯合在一起,瘋狂的在遼國境內四處掠奪牛羊。
她們之所以敢如此放肆,那是因為她們的族中的大多男人,死在宋遼戰場上。
她們族中如今就剩下的一群婦孺,她們若不想辦法去弄吃的,家中的娃兒們,有可能會熬不過雪災,凍死或者餓死在雪災中。
至於遼人會不會秋後算賬,她們一點兒也不在乎。
族中沒了男人,她們已經失去了大半的希望,她們過的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隻要今天吃飽了,誰在乎明天會不會死。
總之,遼國境內如今亂糟糟的。
遼皇耶律隆緒原本是想借著宋遼之間的戰事,將各小部族的力量削弱到最低。
卻沒料到,一場雪災,將他的謀劃付之一炬。
他是借著宋遼之間的戰事,削弱了各小部族的力量。
但也因此,為國內的暴動埋下了禍根。
如今遼國後方亂成了一團,遼皇不得不斷尾求生,選擇向大宋求和。
遼皇若是繼續打下去,倒是有取勝的可能。
但從曹瑋和楊文廣、李昭亮三人的防守下,拿回涿州、寰州、朔州等地,隻怕沒那麼容易。
等他打完了涿州、寰州、朔州等地,隻怕遼國境內的那些叛亂勢力,一個個都成草頭王了。
遼國的疆土恐怕也會被瓜分去了一部分,成為了人家的基業了。
雖說遼國境內尚有兵馬在四處平叛。
但叛亂太多,他們忙不過來。
更重要的是,沒有重兵坐鎮,沒有重兵圍剿,那些叛亂的人,就像是地鼠一樣,被鎮壓一次,冒出來一次。
而且是越冒越多的那種。
一些遼人百姓,也悄無聲息的夾雜在中間,跟著燒殺搶掠。
雪災針對的是整個遼國北境,而不是特地的某個族群的人。
那些身處在白山黑水間的生女真活不下去,住在他們附近的那些遼人自然也活不下去。
就像是大宋境內鬨了洪災、旱災之類的災難一樣。
百姓們活不下去了,隻要有人帶頭,有人煽動,就會造反。
雪災,在大宋就是十分可怕的災難。
在寒冷的遼國,以及更北方的地方,那就更可怕。
遭受了雪災的那些小部族的人,什麼也敢做。
在死在雪災下和死在彆人刀下做選擇的話,他們情願死在彆人刀下。
“人意,終究難以戰勝天意……”
趙禎見寇季沒有說話,長歎了一聲。
寇季沒有附和趙禎的話,而是感歎道:“燕雲之地,沒有一戰定乾坤,終究是一大憾事……”
趙禎看著寇季,認真的道:“但我們最終是勝利者,我們不僅可以拿到燕雲十六州中的五州,還會拿下西夏全境。
遼國經曆了此次內亂,恐怕需要很久才能緩過來。
但我們拿下了西夏,就能騰出手去收拾遼國。”
寇季苦笑了一聲,道:“也對,天底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是我太貪心了。”
趙禎見寇季沒有反對和談的事情,便吩咐陳琳準備的筆墨,開始草擬旨意。
寇季在趙禎草擬旨意的時候,低聲道:“曹瑋怕是要埋怨我二人了……”
趙禎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你我二人若是不打西夏的話,他倒是有足夠的兵力跟遼皇耶律隆緒耗下去,也能借著這一場白災,拿回整個燕雲十六州。
他沒能一戰拿回燕雲十六州,自然會埋怨我們。”
頓了頓,趙禎又道:“不過朕可以肯定,他絕不敢在明麵上埋怨我們。”
寇季失聲一笑。
趙禎這話說的,讓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曹瑋若是敢在明麵上埋怨你的話,那叫誹謗君上,會被論罪的,國法上有相關條令的。
趙禎寫完了旨意,派人分彆送往了汴京城和銅台關。
旨意送出去以後,趙禎和寇季二人出了帳篷。
軍營裡已經開始殺豬宰羊了。
將士們歡慶一片。
趙禎和寇季二人笑嗬嗬的在將士們中間走動,隻是他們二人的笑容,有些僵硬。
趙禎和寇季二人在將士們中間走了一圈,借著大宴的時候,鼓勵了一番將士們。
將士們一個個嗷嗷直叫,恨不得吃完了肉,就殺進興慶府去。
當然了,主要是趙禎的功勞。
趙禎隻要往哪裡一站,什麼也不說,將士們也會嗷嗷叫。
寇季作為一個後世人,很難理解將士們對君王的盲目崇敬。
但寇季知道,領袖的力量是無窮的。
一個領袖,願意跟他們一起受苦,願意跟他們一起站在最危險的第一線,那麼多強大的敵人,多大的困難,他們都不會害怕。
趙禎和寇季二人走了一圈後,趙禎回了中軍大帳。
寇季則被朱能給拽到了一處軍帳中。
一進軍帳,朱能就迫不及待的道:“你為何害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