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既然身處王土的疆土,身為王臣之臣,就沒有聽調不聽宣的道理。
若是天下掌兵之人人人效仿,那豈不是一夜之間又回到了那個分封諸侯的年代?
寇季對趙禎笑道:“種世衡也是有才之人,不能荒廢了。臣回頭找他說說,看看他能不能回到汴京城任職。”
趙禎思量了一下,道:“四哥可以勸說,但不必刻意。他真要是不願意,那就一直留在清澗城吧。”
寇季緩緩點頭,心裡感歎了一聲。
以前有折家在前麵頂著,種世衡將清澗城當成自己的自留地,也就不那麼顯眼。
如今折家已經交出了兵權,成為了大宋一個普通的豪門。
種世衡再占著清澗城當自留地,自然就格外耀眼了。
耀眼的讓趙禎有些看不下去。
寇季又陪著趙禎商量了一番其他人的封賞,然後才帶著妻兒離開了興慶宮。
一家三口出了興慶宮,坐上了馬車,行了沒一炷香時間,就停在了一座華麗的大宅前。
宅子是興慶府安定以後,趙禎賜給寇府的彆院。
以前是西夏一位皇族居住的地方。
談不上有多華麗,但是占地麵積足夠大。
寇準從夏州趕到了興慶府以後,就跟寇季搬了進來。
趙禎派人打掃過,所以裡麵乾乾淨淨的。
此前隻有寇準、寇季,以及一些跟隨寇準和寇季的侍衛,顯得有些冷清。
向嫣將汴京城裡的仆人帶過來以後,才熱鬨了起來。
寇季和向嫣剛到府上。
寇準就迫不及待的衝了出來,從向嫣手裡搶走了又睡著了的寇天賜,抱著進了府。
向嫣和寇季對視了一眼,苦笑了一聲,雙雙踏入到了府內。
二人在簡單的洗漱過了一番後,就進了臥房。
在臥房的大炕上,聊了一夜的家常。
西夏貴族,並不像是汴京城的貴族那樣喜歡床榻。
他們更喜歡堅實耐用的炕。
床榻有床榻的優勢,炕也有炕的優勢。
特彆是冬日,炕的優勢就更明顯。
數九寒天的,炕燒的暖暖的,躺在上麵格外的舒服。
蓋上一床軟綿綿的被子,人在被窩裡可以窩一天。
寇季隻是在炕上多賴了一個時辰,就被寇準派人三催四請的喊醒了。
寇季醒了以後,喊醒了向嫣,一起洗漱了一番,趕到正堂裡去給寇準施禮。
到正堂以後,就看到了寇準大馬金刀的坐在座椅上,懷抱著寇天賜在玩耍,見到了寇季和向嫣二人以後,不等他們施禮,就開口道:“什麼時候再給老夫添一個重孫兒?”
寇準左手抱著寇天賜,右手虛抱了一下,不滿的道:“老夫還想著左右手各抱一個重孫兒,膝邊再繞上三五個呢。”
向嫣一下羞紅了臉,不著痕跡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則厚著臉皮,向寇準施禮,“祖父安好……”
寇準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繼續道:“老夫可聽說,你在河西的時候,給李迪出了個餿主意,讓河西那些個無家可歸的女子,跟那些民夫生了一堆崽。
八九月的時候,李迪來信給老夫說,河西今歲添了兩萬多女娃娃,三萬多男娃娃呢。
怎麼彆人生娃娃,你如此上心,到了自己身上,就如此不上心?
你是擔心我寇府養不起嗎?”
不等寇季回話,寇準就豪邁的道:“你就算生一百個,我寇府也養得起。”
向嫣已經羞的抬不起頭了,寇季倒是十分光棍的笑道:“我倒是想多生幾個,就怕生出了閨女,被官家討去做皇子妃。”
寇準聽到這話,略微一愣,沉聲道:“你說的也對,皇家就是一個事非窩。多好的姑娘進了皇家,也會被糟蹋。
咱們寇府不需要借著閨女求富貴。”
寇季鄭重的點頭。
寇季以為寇準這下就放過自己了,卻沒料到寇準義正言辭的道:“你若是害怕生閨女被官家搶去,那就多生幾個兒子。”
寇季聞言,有些哭笑不得。
寇準這話就有些不講理了。
寇準並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八成是故意的。
就是想催他多生幾個。
向嫣是徹底待不下去了,頻頻用眼神向寇季求救。
寇季乾咳了一聲,對向嫣道:“你帶著天賜兒先下去用膳,我有一些事情要跟祖父商量。”
向嫣如蒙大赦,向寇準一禮後,抱起了寇天賜,逃出了正堂。
沒了寇天賜在懷,寇準有些興趣缺缺的對寇季道:“說吧,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要跟老夫私底下商量。”
寇季坦言道:“官家有意讓我出任樞密使,而且不太好拒絕。”
寇準聞言一愣,臉色凝重的幾分,沉默不語的坐在哪兒思量。
許久以後,寇準臉上的凝重之色散去,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樞密使挺好的,地位等同於王曾、張知白,你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寇季沉聲道:“可我出任了樞密使,以後恐怕就沒機會進入到內廷了。”
寇準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你在跟老夫講笑話?”
寇季一愣,追問道:“祖父何出此言?”
寇準不屑的道:“再過幾年,朝堂上還不是你們君臣說了算,到時候你們就算將樞密院和內廷合為一處,又有誰能說一個不字?
到時候,樞密使和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有區彆嗎?”
寇準似乎覺得自己的話不夠重,又橫了寇季一眼,“你自己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又何必來問老夫?你要是真的不願意去當這個樞密使,官家還真能強迫你?”
寇季謊言被拆穿了,乾巴巴一笑,“我就是心裡沒底,所以找祖父您請教啊。”
寇準愣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你們兩個小子要乾大事?”
寇準頓時來了興致,對寇季擺擺手道:“你先彆說,讓老夫猜猜看。”
寇準撫摸著胡須,猜測了許久,盯著寇季嘿嘿一笑,“你們兩個小子想動所有達官顯貴盤子裡的肉。你們一旦動了他們盤子裡的肉,他們一定會奮起反抗。
你心裡沒底,是害怕坐在樞密使的位置上,權柄不夠,被人家搬倒,搞不好還得搭上性命。
老夫說的可對?”
寇季聞言,感慨道:“祖父果然是慧眼如炬。”
“放屁!”
寇準罵了一聲,道:“老夫是靠著腦子猜出來的,又不是靠著眼睛看的。”
寇季哭笑不得。
寇準罵罵咧咧的道:“你心裡都沒底,老夫更沒底。”
寇準可是知道寇季是天授之人。
天授之人都覺得心裡沒底,他一個凡夫俗子,怎麼可能幫寇季兜底,或者給寇季一個安穩的建議。
寇季失笑道:“俗語有雲,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祖父您這個官場宿老在,我自然得請教一二啊。”
寇準哼哼了兩聲,低頭沉思了起來。
雖說他從頭到尾都在調侃寇季,可到了該處主意的時候,他絕對不含糊。
寇季想要做的大事,是他想做卻沒敢做的。
寇季算是在幫他處理他沒能處理的政務,他自然需要出一份力。
寇準思量了許久以後,猛然抬起頭,盯著寇季道:“你出任樞密使,是一步妙棋。”
寇季盯著寇準,沒有說話,靜等下文。
寇準繼續說道:“你既然出任了樞密使,那就先從兵事上開始動手。如今新晉的武臣,一大部分都是你提攜的,你對他們有恩,所以損傷他們一些利益,他們也不會跟你作對。
他們還沒有成為根深蒂固的將門,所以沒那麼貪婪。
你隻要不將他們逼到絕路上,他們不僅不會跟你作對,還會幫你。
有他們幫你,加上滿朝文臣,你處理起兵事就容易多了。”
寇季緩緩點頭。
寇準的話,對他而言很有用。
寇準又道:“在處理兵事的時候,你和官家最好能將兵馬的掌控權抓在你們手裡。”
寇準說到此處,便不再多言。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追問道:“然後呢?”
寇準瞥了寇季一眼,“還有什麼然後?”
寇季急忙道:“如何對付士紳?”
寇準翻了個白眼,“殺唄。”
寇季愕然瞪起眼。
士紳的問題,是殺能解決的嗎?
寇準撇撇嘴道:“放開手腳的殺,反正沒一個好東西。殺完了以後,你和官家將所有的罵名一背,你辭仕,官家退位。”
寇季愕然道:“那天下豈不是亂了套了?”
寇準看著寇季道:“所以你得勸勸官家,讓他趕緊生一個兒子。等你們將自己想做的,全部做完以後,讓官家效仿先賢,將皇位傳給皇子。
到時候新皇繼位,大赦天下,自然能安撫所有人。
兵馬在你和官家手裡掌控著,天下人就算真的要鬨,也鬨不出個什麼。
新皇繼位以後,稍作安撫,就能安撫人心。
到時候你們背罵名,新皇坐享其成。”
寇季嘴角抽搐的道:“萬一安撫不了呢?”
寇準冷笑道:“你真當造反那麼容易?我朝從立國之今,造反者無數,為啥沒有一個成事的?”
寇季沒有說話。
寇準冷哼道:“那是因為我們的兵馬足夠多。但凡有地方有風吹草動,朝廷的大軍就能快速的過去將其平定。
你們的目的終歸是為了給百姓爭取利益。
起初百姓可能會被鼓動著跟人作亂,可到了最後,他們知道了你們的善政,感受到了你們的善政,誰還會去作亂?
沒有正規兵馬支持,沒有百姓幫忙,一幫子的士紳能乾什麼?
除了被你們拍死,就隻能向你們服軟。”
寇季皺著眉頭,依舊沒有說話。
他覺得寇準的辦法風險太大。
其中最大的風險就是,趙禎生兒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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