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坐著龍攆,領著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們回到了汴京城以後,宣了一聲散。
文武官員和皇親國戚們,直接駕著車,奔汴京城最出名的幾個酒樓而去,顯然是餓壞了。
寇季原想著要回府的,但是被呂夷簡、王曾、張知白給攔下了,他們找了一個酒肆,請寇季進去。
坐定以後。
呂夷簡神色複雜的對寇季道:“以後我們三個會盯著,不會讓人再彈劾你了,你彆再鬨妖了。”
寇季聞言,神情古怪的道:“合著郊天之禮,在您三位眼裡,是鬨妖?這話要是傳到了那些剛得了官家賞賜的大儒耳中,他們估計能罵臭你們八輩祖宗。”
不等三人開口,寇季又道:“舉行郊天之禮,雖然是我提出的,可最終做決定的是官家。三位此次受了苦,那也是官家賜的,跟我可沒多大關係。
我提出舉行郊天之禮,純粹是一片公心。”
“呸!”
王曾啐了一口,惱怒的道:“你小子是什麼人,老夫清清楚楚。你就是見不得人彈劾你,所以才出了這麼個餿主意,把所有人都折騰了一番。
你小子提出舉行郊天之禮,要是一片公心的話,老夫腦袋摘下來給你。”
寇季不樂意的道:“王公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寇季是那麼霸道的人嗎?我寇季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嗎?彆人彈劾我,我就報複人家,那我成什麼人了?這天下人,誰不知道我寇季樂善好施、心胸寬廣。”
張知白歎了一口氣,說了句公道話,“你小子樂善好施不假,但心胸卻並不寬廣。”
寇季質問道:“我去西北的時候,彈劾我的奏折快堆滿垂拱殿了。我報複誰了?我誰也沒報複。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我心胸寬廣。
在我去西北的時候,鄧國大長公主府上的人,背地裡還要挾過我夫人,讓我夫人交出鍛鋼作坊和紡織作坊的份子。
可我報複她了嗎?
我沒有?”
呂夷簡三人聽到寇季這話,嘴角直抽抽。
你沒報複?
你沒報複柴家一門是怎麼死的?
鄧國大長公主又是怎麼被囚禁到府上的?
你不是沒報複,你是沒往死裡報複。
寇季見呂夷簡三人盯著自己不說話,就十分肯定的道:“由此可見,我絕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
呂夷簡已經懶得再跟寇季瞎掰扯了,他盯著寇季沉聲道:“彆跟老夫三人說那些虛話,給句準話,答不答應?”
“答應什麼?”
“老夫三人幫你攔著那些彈劾,你以後彆鬨妖了。”
“……”
寇季瞪著呂夷簡三人,喝道:“你們把我寇季當成什麼人了?我寇季從出仕到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朝廷,從沒有半點私心……”
“你到底想怎樣?”
王曾惱怒的喊。
寇季毫不猶豫的道:“我還要鴻臚寺那三個會大食文的通譯官。”
呂夷簡三人聽到這話,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
呂夷簡惡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給你!”
寇季追問道:“什麼時候能到?”
“明日……”
“呼……”
寇季長出了一口氣,笑著道:“其實我還是很好說話的,你們說……”
“滾!”
王曾已經徹底忍不住了,指著酒肆外大喊。
寇季起身,甩了甩衣袖,哼哼道:“堂堂參知政事,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粗俗話,有失體統,有失體統……”
不等王曾再次爆發,寇季已經離開了酒肆。
“豎子!豎子!”
王曾氣的破口大罵。
呂夷簡歎了一口氣,等王曾罵夠了以後,看著王曾和張知白道:“你們說,他和官家是不是要對文臣下手了?”
王曾和張知白齊齊皺起了眉頭。
張知白遲疑道:“會不會太早了?官家通過此次郊祭,拉攏了一批名宿大儒,但還不足以支持他們完成文製革新。
彆看那些名宿大儒們現在支持著官家,一旦官家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官家對麵。”
呂夷簡沉聲道:“那此次郊祭,被罷官去職的那些官員怎麼解釋?事後我仔細盤查過,此次郊祭中,因為耽誤了時辰,被罷官去職大多都是文官。”
王曾有些疑惑的道:“難道官家和寇季,真的要對文製動手?”
張知白疑問道:“就像是處理武勳那樣,找個由頭,將朝堂上許多用不到的官員罷黜?”
呂夷簡瞥了二人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我大宋朝文製方麵最大的危害可不是朝堂長的官員,而是土地。大宋大部分的土地,都掌控在官員和地方豪強手裡。
各地的百姓們之所以頻頻作亂,就是因為他們手裡的土地被地方豪強或者官員給占了,他們無地可種,隻能去充當佃戶。
他們被壓榨的活不下去了,必然會作亂。
不解決這個問題,官家和寇季縱然將文製玩出花,也沒有多少作用。”
張知白沉聲道:“朝堂上誰不知道此事,恐怕官家也知道其中的危害。但此事牽連甚廣,官家也不敢輕舉妄動。”
張知白說到此處,瞥了呂、王二人一眼,道:“兩位府上也有不少田產,官家若是要將其分給百姓,兩位願意嗎?”
王曾看向了張知白,沉聲道:“不是我們願不願意的問題,我們縱然獻出了府上的田產又能如何?百官們不願意,必然聯合地方豪強,從中作亂。
到時候,我們就成了眾矢之的。”
呂夷簡皺眉道:“此事危害極大,在沒有想出妥善的法子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王曾沉聲道:“可官家和寇季二人的心思,不是我們能夠掌控的。他們要在背後做什麼,也不會跟我們商量。”
呂夷簡思量了一會兒,道:“得想個辦法探明官家的心思。”
王曾和張知白二人一起點頭。
就在呂夷簡三人揣摩趙禎心思的時候,寇季已經坐著馬車出了汴京城。
回到了府上以後,寇季就待在了書房裡,製定他的大食文速成班計劃,沒有再離開府上。
有關於郊祭的風波,在汴京城裡傳的沸沸揚揚的。
不少官員因此此次郊祭被罷官去職,不少官員因此被降了職位。
各個官員府邸上,幾乎是哀嚎聲一片。
宮裡也是如此。
那些個嬪妃費勁了心思,好不容易晉升了一兩級,一場郊祭,就讓她們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有人甚至還跌出了嬪妃之列,淪為了宮裡的宮娥。
然而,沒有人憐憫他們。
有大儒們背書,文臣們不好再此事上找趙禎麻煩。
武勳和皇親國戚們在此次郊祭中雖然有所損傷,但比其文臣,他們的損傷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他們看到了文臣倒黴,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幫文臣說話。
最終,郊祭的結局就是,在一片叫好聲和稱讚聲中,趙禎將朝堂上的虛職罷黜了近七成。
……
次日。
鴻臚寺三位懂得大食文的官員到了寇季府上。
寇季吩咐府上的管事安排他們先住下,然後吩咐他們先教導自己學習大食文。
寇季一頭紮進了大食文的學習中,一學就是一個多月。
直到春闈臨近的時候,寇季才從學習中脫離了出來。
寇季出了書房的門,伸了個攔腰,左右瞧了一眼,察覺沒人注意,就下意識的伸了伸舌頭。
學了一個多月的大食文,寇季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打結了,他伸舌頭,自然是為了緩解舌頭上的壓力。
隻是,這一幕被人瞧見了。
“先生……你……你……”
範仲淹悄然的出現在了寇季身邊,看著寇季在伸舌頭,一臉驚愕。
寇季臉色略微有些發黑的盯著範仲淹道:“你什麼時候到的?”
範仲淹一愣,坦言道:“一直在偏房裡候著,聽到你的腳步聲,就趕忙趕了過來。”
“有事?”
“有……”
範仲淹神色有些凝重的道:“汴京城內的傳言更勝了。”
寇季愣了一下。
範仲淹提醒道:“有關您內定進士的傳言……有一些士子在暗中奔走,打算在開科的當日,罷考。”
“罷考?”
寇季一臉愕然。
範仲淹鄭重的點頭。
寇季笑了,他盯著範仲淹提醒道:“千萬千萬彆將官家會親臨會試考場的事情傳出去。他們要罷考,就讓他們罷。
等到官家親臨會試考場的時候,看到了沒人,一定會好好的‘賞賜’他們的。”
範仲淹聽到這話,一臉苦笑,“您這不是害人嗎?”
寇季笑著道:“是我要害他們嗎?是他們自己居心不良。往年科考,投卷之風盛行,舞弊的更是多不勝數,也沒見他們罷考。
他們此次罷考,無非就是覺得我將其中一部分有才的士子籠絡到府上,是一個把柄,他們可以借此將其中一部分有才的士子給搞下去,減少競爭。
要害人,也是他們自己害自己,不是我害他們。”
範仲淹哭笑不得的道:“您要是將官家會親臨考場的事情透露出去,他們肯定不會……”
範仲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寇季打斷了,寇季正色道:“他們還沒進入到官場,就已經學會了陷害他人,為自己謀利。
若是讓他們得逞了,他們以後還不變本加厲?
我若是放他們進入到官場,說不定回頭還要親手送他們去死。
我瞞著官家會親臨考場的事情,不是在害他們,而是在救他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