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外鬨事的士子,群情激揚的湧到了貢院門口。
他們鬨了三日,其本意是為了吸引趙禎出現,平息此事,然後趁著趙禎出現的時候,他們訴說一下此次科舉不公。
借此讓趙禎另選科舉主考,重考一次。
隻是他們鬨騰了三日,也沒有見趙禎出現。
如今就隻能湊在一起,靜等著裡麵的士子出來,詢問一下裡麵的科考情況,然後拉攏一些知道了‘黑幕’的士子,一起聲討寇季。
貢院的門戶,在貢院外士子的注視下,一點點被打開。
趙禎的身影緩緩的顯露在了人前。
“娘哎……出大事了……”
趙禎在汴京城百姓們麵前晃蕩過不少次,所以汴京城的許多讀書人,都見過趙禎的龍顏。
如今看到趙禎出現在了貢院內,嚇的三魂丟了七魄,驚叫了一聲,就想跑。
但凡是認識趙禎的士子,一個個腦袋裡都浮現出了一句話。
“我到底乾了一些什麼?!”
對,到底乾了一些什麼。
在趙禎已經下達了科考期間不許喧鬨的政令以後,在貢院門口敲鑼打鼓的瞎鬨。
看趙禎的架勢,似乎在貢院內待了三日。
此次春闈科考,趙禎明顯參與在其中。
質疑趙禎參與的春闈不公正?
更重要的是,他們幾乎是等於在趙禎麵前鬨了三日。
以趙禎的性子……
嘶……
士子們都不敢想下去。
“跑吧……”
有人悄悄的拉了一下同伴,往後溜。
“他誰啊?”
“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呂公、王公、張公,在他身後跟著,他是誰,你還看不出來?”
“娘呀?!”
“跑!”
趙禎的身份在士子們中間傳開,士子們幾乎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逃跑。
不逃等什麼?
等死嗎?
在趙禎眼皮子底下鬨了三日,擾亂了春闈論才大典,趙禎要是不做點什麼,那就不叫趙禎。
士子們謊成了一團,從貢院四處往外竄。
趙禎就冷眼在旁邊看著。
任由那些士子們逃跑。
不到半炷香時間,貢院門口的士子逃走了近九成。
剩下的一成,大多是在逃跑的時候被撞倒在地上,受了傷,沒辦法逃離的。
隻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在知道了趙禎的身份以後,選擇了放棄抵抗。
趙禎眼看著那些逃跑的士子跑遠了以後,冷哼了一聲,“愚蠢……”
趙禎盯著剩餘的士子,冷冷的道:“你們覺得朕主持的春闈不公?”
士子們在趙禎的質問下,齊齊向趙禎施禮。
施禮過後,回道:“不敢……”
趙禎冷哼道:“你們在外麵鬨了三日,朕在裡麵聽了三日。你們擾亂春闈論才大典,按照朕的心思,應當將你們一起斬首。
但是呂夷簡、王曾、張知白三人為你們求情,朕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朕給你們準備了三條路,如何選,刑部的官員會告訴你們。”
“喏!”
他們在趙禎麵前,跟螻蟻差不多。
趙禎處置他們,他們隻能聽從。
趙禎說完這話,便不再搭理那些士子,隻是交代了寇季一番,然後對陳琳道:“回宮,準備三日後的殿試……”
今日六場麵試下來,誰會被取中,誰不會被取中,趙禎六人心裡都清楚。
剩下的就是對照士子們麵試時候的記錄,再做一次審核。
審核無誤以後,就可以公布取中的名單了。
後續的都是一些瑣事,趙禎也不需要參與到其中。
趙禎在陳琳和呂夷簡三人的陪伴下,離開了貢院。
趙禎走後沒多久,五城兵馬司的人,帶著城內捕所的將士們,押解著那些逃離的士子們,回到了貢院門口。
趙禎罵他們愚蠢,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都路麵了,那些士子又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
汴京城五百步設一座捕所,捕所內全是將士,雖然經過了兩輪裁減,剩下的人數已經不多了,但對付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還是輕輕鬆鬆的。
一幫子士子被押回了貢院門口以後。
寇季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全部送去刑部……”
趙禎將處置士子們的事情交給了刑部,寇季自然不會越俎代庖。
更重要的是,寇季不會在這種瑣事上費神。
士子們覺得自己鬨的挺大的,在做大事。
但趙禎、寇季等人,卻從沒有將他們的舉動當成大事,隻是當他們在胡鬨。
眼看著士子們被押解著離開了貢院門口以後。
寇季才讓那些參加了科考的士子們離開了貢院。
士子們一走,貢院再次封門。
寇季和範仲淹、陳堯谘三人要在貢院內審核麵試記錄,並且決定最終的名詞。
前十名,他們跟趙禎商量過了,已經定下了,後麵的那些名詞,趙禎不在意,自然需要他們排列。
值得一提的是,前十名,幾乎都出自於寇府。
當前十名的被排出來以後陳堯谘看寇季的目光就變得十分古怪。
貢院後堂。
寇季三人領著禮部的官員審核麵試記錄的同時,陳堯谘端著一碗茶,湊到了寇季麵前,假裝不經意的道:“寇樞密,下官聽聞,最近風頭正盛的忠武將軍狄青,是出自於您的推舉?”
寇季正在審閱麵試記錄,並沒有在意此事,就隨口應了一句,“狄青嗎?是我推舉的。”
陳堯谘聽到這話,深吸了一口氣,感慨道:“此次春闈,不存在半點舞弊的事情。前十全部出自於寇府。寇樞密當真是慧眼識珠啊。”
寇季終於聽出了陳堯谘的話有些不對味,他抬起頭,看向了陳堯谘。
陳堯谘也看著他。
二人互相注視了許久。
寇季突然開口,“如今的樞密院,並不輸給內廷,你若是進樞密院,我可以考慮向官家推舉你為同知樞密院事。”
寇季之所以向陳堯谘拋出了橄欖枝,是因為他從陳堯谘的話中,聽出了陳堯谘仍舊有馬上封疆的心思。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一個勁的讚歎寇季慧眼識珠。
他讚歎寇季慧眼識珠,就是向請寇季幫他參詳一下,看他有沒有去武臣隊伍裡混的資質。
權知開封府事,在彆人眼裡,那是一等一的重位。
可在陳堯谘眼裡,那就是一個官職而已。
能不能借此資曆入相,其實他並不在意。
他家又不缺出將入相的人。
他大哥出任過樞密使。
他二哥如今距離內廷,也隻是一步之遙,隻要不出意外,以後必然會到內廷去晃蕩一圈。
一家出兩個相爺,就已經足夠了,出三個相爺,容易引人妒忌。
他去武臣隊伍裡混,一是為了幫他二哥上位掃清話柄,二是為了全他馬上封疆的心願。
他的亡母雖然再三叮囑他,讓他不要習武。
但是他並不是那麼聽話的人,他背地裡一直沒有放棄武藝。
亡母吩咐他以文出仕,並且在文官一途混出個名頭。
如今他全都做到了,他也該為自己活一下了。
陳堯谘聽到了寇季的話,緩緩的瞪大了眼,寇季給出的許諾,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需要仔細問清楚道:“如今的同知樞密院事是種世衡在兼任。”
寇季坦言道:“坐鎮西南的鎮字頭如今隻是草創,需要有人過去主持大局。邕州境內的永字頭,剛剛分割出去了一支安南軍,如今正在恢複元氣的時候,也需要人去盯著。
不久以後,朱能會趕去坐鎮。
他樞密副使的官職,也會變成加官。
種世衡會升遷為樞密副使。”
陳堯谘略微一愣,刨根問底的道:“那三衙殿帥由誰出任?”
種世橫若是出任了樞密副使,那就沒辦法再擔任三衙殿帥。
此乃是朝堂上的舊規。
雖然兵製革新已經完成,但是一些舊的規定,仍舊存在。
它們中間一些,會隨著各級掌兵衙門的職權變動自然而然的消失。
也有一些會在隨後被潛移默化的改掉。
寇季瞥了陳堯谘,給陳堯谘說了一句不便於外傳的話,“三衙隨後會被罷黜。”
陳堯谘愕然的瞪大眼。
寇季也不怕告訴陳堯谘實話,他坦言道:“三衙以前是一座大山,但隨著兵製變化,三衙中的將領早已被抽調一空。如今的三衙已經成了一個空殼子。三衙被裁撤的時候,不會有一點兒風浪。”
陳堯谘聽到了這麼大的一個秘密,心裡震動不已。
寇季將其當成閒話,告訴了陳堯谘。
可陳堯谘卻不敢將其當成閒話,他深知其中的輕重。
陳堯谘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對寇季道:“此事下官會保密。”
寇季倒也沒有準許陳堯谘出去四處宣揚的意思,所以點了點頭。
陳堯谘略微沉吟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心裡話,“下官想去地方,最好是有仗打的地方。”
寇季略微一愣。
同知樞密院事,雖然不如樞密副使的職位高。
但遠在權知開封府,以及六部尚書之上。
那是在兩府,以及官家麵前都能說得上話,也能參與一些真正的朝廷大事決斷的官職。
陳堯谘居然不要?
陳堯谘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略微歎了一口氣,向寇季說出了心裡話,“下官畢生的誌向,就是馬上封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