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找到了寇準,直接道明了來意。
寇準正在陪著寇天賜玩耍,聽到了寇季的請求以後,略微愣了一下,沉吟了一會兒後,道:“官家喜得皇女,曹皇後又懷有了身孕。雙喜臨門,火氣應該消散了一下。
老夫去不太合適,老夫派人去知會你爹一聲,讓他去。”
寇季緩緩搖頭,“祖父,宮裡的事情可不是一般複雜。大張氏隻不過誕下了一個皇女,還不足以消除官家心中的怒火。
我爹在朝中就是一個閒人,也很少麵君,他去了,恐怕應付不了官家,還是您去一趟比較好。”
寇準聽到這話,略微抿了一下嘴,遲疑再三,盯著寇季低聲問道:“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雙喜臨門都不足以消除趙禎心頭的怒火,足以說明宮裡發生的事情,嚴重到讓人難以想象。
寇季見此,失笑道:“祖父不是說,不問此事嗎?”
“老夫……好奇……”
“那我也不能說……”
“不說就不說,老夫進宮去晃蕩一圈,就知道了……”
寇準答應了寇季的請托,當即換上了他那一身的蟒袍,坐著馬車進了宮。
寇季將此事交給了寇準,他也就放心了,隻是他沒料到,寇準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回府以後,一臉陰沉。
寇忠將此事告訴寇季以後,寇季匆匆趕到了寇準所在的偏廳。
一進偏廳,就看到了寇準陰沉著臉坐在偏廳內。
寇季施禮過後,趕忙問道:“祖父在宮裡受了委屈?”
寇準冷哼一聲道:“誰敢讓老夫受委屈?”
“官家……”
“官家也不行。”
寇季上下打量了寇準一眼,遲疑道:“可您現在的神清,分明是受了委屈。”
寇準瞪了寇季一眼,“此事怪不得旁人,純粹是老夫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寇季狐疑的盯著寇準,“您在宮裡到底遇到也何事?”
寇準歎了一口氣,“今日有人借著皇女誕生、皇後懷孕,雙喜臨門的時候,向官家為禦史台的人求情。官家將其罷了,老夫多嘴說了一句……”
寇季遲疑道:“官家給您難堪了?”
寇準緩緩搖頭,“那倒沒有,官家隻是沒接老夫的話茬。”
寇季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大致已經明白了寇準為何悶悶不樂。
寇準遠離中樞數年,話語權、威懾力,沒有以前那麼重了。
以前他說什麼,趙禎幾乎都是唯命是從。
如今他說話,趙禎不接茬,他心裡自然不舒服。
“官家終究是官家……”
寇季不知道如何安慰寇準,就拿出了寇準曾經說過的話開導寇準。
寇準瞪了寇季一眼,“還用你教訓老夫?”
寇季賠罪道:“不敢……不敢……”
寇準又瞪了寇季一眼,喝道:“趕緊滾蛋,老夫要再生一會兒悶氣。”
寇季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躬身一禮,退出了偏廳。
得知了寇準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在生氣,寇季也就不太擔心寇準會因此氣壞身子。
寇季相信,寇準肯定會過了自己心裡那一關的。
當初他能踏破心裡的鐵關,忍痛將攝政大權交出去,這點小麻煩,還不足以影響他的安危。
寇季回到房裡,繼續去照顧向嫣。
傍晚的時候。
門子來報,說是陳琳到了。
寇季匆匆趕到了正廳去相間。
到了正廳,就看到了陳琳板著一張死人臉,站在哪兒。
在他身後,跟隨著十數個宦官,宦官們手裡都端著盤子,盤子上蓋著紅綢。
寇季入了正廳。
陳琳引領著宦官們,對寇季一禮。
“奴婢見過雍國公……”
寇季略微擺了擺手,“不必多禮……”
陳琳起身,不鹹不淡的對寇季道:“官家得知雍國公喜得千金,特地吩咐咱家送來了賞賜。”
說話間,陳琳擺了擺手。
宦官們端著盤子走到了寇季麵前。
陳琳再次擺手,宦官們撤去了盤子上的紅綢,露出了盤子裡的物件。
有金鎖、銀鎖、玉鎖、紅綢、宮花、如意等珍貴物件。
模樣都十分小巧,看著就是為小孩準備的。
寇季對著皇宮的方向一禮,“臣寇季,多謝官家厚愛……”
陳琳待到寇季施禮過後,盯著寇季道:“官家有意賜雍國公千金為郡君,不知道雍國公意下如何?”
寇季幾乎毫不猶豫的道:“不妥……”
郡君乃是四品誥命夫人的封號。
一般是封給三四品官員妻或者母親的封號。
幾乎不會授給未出閣的姑娘。
如果授給了未出閣的姑娘,那麼這個姑娘從小就要被送進宮中,由宮中育養。
更重要的是,這個姑娘會成為官家內定的兒媳婦。
寇季在沒見識過後宮的黑暗之前,就沒有將女兒送進宮的念頭,如今見識過了宮中的黑暗,就更不可能將女兒送進宮了。
趙禎真的是黑心,不僅想要他兒子,還想要他閨女,真是豈有此理。
陳琳見寇季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就眯著眼,幽幽的道:“你不答應,回頭可是會後悔的。”
寇季義正言辭的道:“絕不後悔……”
陳琳嘲諷的笑了一聲。
陳琳對其他宦官擺了擺手。
其他宦官放下了東西,離開了正廳。
寇季見此,知道陳琳有一些私底下的話要跟他將,當即也擺了擺手,讓寇府的人退出去。
正廳內就剩下了寇季和陳琳兩個人的時候。
寇季立馬開口問道:“官家到底什麼意思?我閨女剛出生。”
陳琳瞥了寇季一眼,“你不應該最先關注官家的心情嗎?”
寇季咳嗽了一聲,沒有說話。
陳琳有些繃不住了,長歎了一口氣,道:“官家賜你閨女郡君的身份,按理說是當讓你閨女當皇子妃。可如今官家心情十分糟糕,想一出是一出的,咱家也不能確定,官家賜給你閨女郡君的身份,到底是什麼目的。
但官家讓咱家提醒一句,你不答應此事,一定會後悔的。”
寇季翻著白眼,道:“你彆糊弄我,我絕不會送我閨女進宮的。”
陳琳一跺腳道:“咱家說的是實話。”
寇季盯著陳琳沒有說話。
他需要陳琳舉一個例子。
陳琳歎氣道:“就拿禦史台來說,官家突然對禦史台下手,一連罷黜了禦史台九成的官員,誰求情誰倒黴,到現在,也沒人弄清楚官家此舉究竟是什麼目的。”
陳琳說完這話,見寇季依舊盯著自己不說話,就繼續道:“官家對禦史台下手的時候,咱家一直跟著,咱家可以肯定,官家從頭到尾都很冷靜。”
寇季開口道:“呂夷簡三人來找我,向我說明此事的時候,我就知道官家很冷靜。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陳琳盯著寇季繼續道:“大張氏誕下了皇女以後,官家並沒有晉升她的妃位。你我都清楚,大張氏誕下的皇女,是官家的親骨肉。”
寇季微微皺了皺眉頭,依舊沒有開口。
陳琳沉聲道:“但尚氏一無所出,官家卻晉升了她的妃位。”
寇季眉頭一挑,一臉狐疑。
依照慣例,嬪妃隻要誕下了皇子皇女,必然得晉升一下其位,彰顯隆恩,表彰其功勞。
可大張質氏誕下了龍女,趙禎不僅沒有表彰她,反而反手晉升了尚氏的妃嬪之位。
如此操作,確實讓人看不懂。
陳琳見寇季陷入到了沉思,麵色凝重的道:“咱家可是從小看著官家長大的,咱家最了解官家了。以往官家有什麼心思,咱家一猜就中。
可如今,咱家猜不透官家的心思。”
寇季一邊細思著趙禎的所作所為,一邊隨口對陳琳道:“君心難測不是眾所周知的嗎?”
陳琳瞪起了眼,“對不經常見官家的人而言,君心是難測。可我們這些經常陪伴在官家身邊的人,大多都能揣摩幾分官家的心思。
真要不動官家的心思,如何伺候好官家?
如何順著官家的心意做事?
又如何讓官家用著順手?”
寇季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反駁的話。
寇季沉吟了許久,看著陳琳道:“你如此緊張此事,是不是害怕猜不透官家的心思,官家遠離了你?”
陳琳歎了一口氣道:“咱家倒不擔心這個。咱家是擔心……”
陳琳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隻是指了指腦子。
寇季心頭一跳,道:“你還真敢說……”
陳琳唉聲歎氣的道:“咱家是看著官家長大的,也是看著官家從一個稚子變成一個英明君主的,更是看著官家將原本四方皆敵的大宋,治理的萬邦來朝。
咱家不想看到官家從英明的君主,變成糊塗皇帝。
也不想看到我大宋如今大好的局麵,毀於一旦。”
陳琳瞥了寇季一眼,低聲道:“太宗皇帝在朝的時候,咱家就已經是宦官了。咱家伺候過三位皇帝,知道官家如此英明的君主有多難得。”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道:“官家應該不會有問題,我覺得官家對禦史台下手,晉升尚美人,應該都有深意在其中。
你多觀察觀察,說不定過一段日子,你就知道官家為何這麼做了。”
“要不……你進宮跟官家說說話……”
陳琳提議。
寇季沉聲道:“劉亨沒有入京,我不能見官家。”
陳琳一瞬間氣的瞪直了眼。
“劉亨哪有官家重要?”
寇季很想說一句,都一樣。
但仔細考慮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口。
在他眼裡,劉亨和趙禎都一樣重要。
可在其他人眼裡,劉亨根本就沒辦法跟趙禎相比。:,,,,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