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躬身答道。
寇季笑問道:“我因為一些政事,耽誤了一些時日,許久不來,你們可吃好、住好?”
二人趕忙道:“有園子裡的宦官和宮娥們照應,下官等人吃的好,睡得也好。”
寇季笑著點頭道:“那就好……賈昌朝在何處?”
“賈祭酒在園子內,跟幾個大儒在議事。”
“我去瞧瞧……”
寇季邁步趕往了賈昌朝一眾人議事的地方。
一進議事的地方,就看到了一堆人正盯著一疊厚厚的紙張在發呆。
寇季粗略的估計了一下,足足有一尺半厚。
“這是……”
寇季忍不住出了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視。
一眾人趕忙起身向寇季施禮。
有人遙遙拱了拱手,有人深深彎下了腰。
拱手的自然是那些前來參加音韻書籍編撰的大儒,彎腰的是從各處調集來參加音韻書籍編撰的官員。
“諸位不必多禮,我見諸位愁眉不展的,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寇季擺了擺手以後,開口問道。
賈昌朝對寇季躬身一禮道:“寇龍圖如今看到的,是我們晝夜不歇整理出的音韻書籍的草本。裡麵收錄了所有的漢字,也收錄了其大致的字義,但具體的字義,以及音韻標注,仍在編撰中,尚沒有錄入其中。
僅僅是錄入簡單的意思,就如此厚重。
若是將具體的字義和音韻標注錄入的話,恐怕會再厚三倍。
我等著作音韻書籍,是為了教化之用。
可是若達到了四尺以上的厚度,推行以後,恐怕不便於攜帶,百姓們也買不起。
最終,它很有可能會被收錄到各家富戶的藏書之中,而不是百姓們手裡。”
寇季聽到這話,有些意外。
依照大宋大部分讀書人的習慣,他們著書,根本不考慮厚度的問題。
因為他們在著書的時候,從沒有想過將書送到百姓們手裡,讓百姓們觀看。
他們從一開始,針對的就是那些讀書人。
在這個讀書人稀少的時代,每一個讀書人都是很值錢的。
家有薄產的讀書人不提,貧寒的讀書人,隻要不自己自暴自棄,賺一些小錢還是很容易的。
幫人抄書、代寫書信等等,都能賺取一些錢財。
所以,讀書人都有錢。
著書的時候,根本不需要考慮讀書人買不買得起書的問題。
賈昌朝和一眾大儒們,能在著書的同時,將百姓們買書的問題也考慮進去,這十分難得。
由此可見,他們中間一大部分人,是真的在為百姓做奉獻,而不是僅僅為了自己成名。
“諸位賢達能為天下百姓考慮,天下百姓應該拜謝諸位才對。”
寇季感慨的道。
一個大儒聽到了寇季的話以後,正色道:“我們著書,是為了推行教化,為百姓謀福,自然不能忽略了百姓們看到書以後的反應。
此前老夫已經派手下的門生,拿著這一疊東西出去找一些百姓們看過,觀察過了他們的反應。
他們在看到如此厚的書籍的時候,一個個眼中都有懼意。
有人或許是因為不喜歡讀書,有人或許是因為書太厚,囊中羞澀的緣故。
但不論是那個緣故,隻要我們著出的東西不能被百姓們認同,就說明我們著出的東西存在缺陷。
有缺陷,我們就得改。
不改,我們還不如不著書。”
此話一出,其餘的大儒們紛紛點頭響應。
寇季再次感受到了古人在著書方麵的嚴謹和偏執。
寇季鄭重的點頭道:“言之有理……”
說到此處,寇季伸手對賈昌朝道:“將你們著成的草本拿過來我瞧瞧。”
賈昌朝點了點頭,吩咐人將桌上的草本拿起來遞到了寇季麵前。
寇季拿起了草本,細細的翻看了起來。
賈昌朝和大儒們著書很細致,細致到寇季細細的看了許久,也挑不出錯處。
唯一讓寇季覺得頭疼的就是沒有標點符號,他看著有些難受。
寇季看了許久以後,放下了草本,盯著賈昌朝和大儒們道:“諸位近些日子辛苦了……”
賈昌朝和大儒們聞言一愣,一個個紛紛搖頭。
寇季為何會說這話?
那是因為他在草本中,看出了賈昌朝和大儒們下的苦工。
每一個字,以及每一個字延伸出的詞,意思、出處,他們都注解的毫無差錯。
要知道,考證一個詞的出處,或許很簡單。
可考證許多詞的出處,卻需要花費打量的時間,翻閱大量的書籍。
賈昌朝的年齡不大,可大儒們大多卻是高齡。
他們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草本的編著,每天必然有龐大的工作量。
寇季很在意此事,但賈昌朝和大儒們卻無人在意此事。
賈昌朝在寇季看完了音韻書籍草本以後,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寇龍圖有什麼看法?”
寇季放下了音韻書籍的草本,沉吟道:“諸位著書十分嚴謹,沒有一點兒錯處,我沒有太多看法……”
賈昌朝和大儒們聽到了寇季這話,臉上皆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寇季頓了頓,繼續道:“諸位有沒有考慮過,將音韻書籍中的字和一個成詞,分著成兩冊書呢?”
賈昌朝和大儒們聞言,皆是一愣。
寇季沉聲道:“我們著音韻書籍,主要是為了讓蒙童、百姓們識字。讓他們認識字,懂得字的意思,才是關鍵。
成詞,可以等他們學會了字以後,再學。”
賈昌朝和大儒們一個個陷入到了沉思中。
寇季再次拿起了那一疊的草本,將其一分為二,道:“最關鍵的是,我們將字和成詞分開,書的厚度就會減半。
百姓們麵對書的恐懼,以及購買書的價錢,也會減少一半。
隻要百姓們認識了字,知道了識字的好處,自然不會再對書產生畏懼。
一些貧寒的人,稍微積攢一些錢財,也能買得起成詞書。”
通俗的講,賈昌朝和大儒們著出的音韻書籍,就像是一個字典和成語詞典的合體。
寇季現在將它們分成了字典和成語詞典。
賈昌朝和大儒們一起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話以後,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
賈昌朝鄭重的道:“此舉倒是可行……可即便如此,書的厚度仍然不便於攜帶,不便於輕鬆翻閱。”
寇季放下了手中的草本,笑眯眯的道:“或許可以考慮用簡字。”
賈昌朝和大儒們又愣了。
簡字並不是後世獨創。
所以賈昌朝和大儒們並不陌生。
他們一些人在舞文弄墨的時候,偶爾也會用簡字。
簡字應用的最廣泛的就是忌諱字。
比如匡、胤、恒、禎等字。
讀書人們在舞文弄墨的時候,碰到了這些字,要麼繞過去用彆的字代替,要麼就缺一筆,要麼就用簡字。
隻是,讀書人們平常縱然用到簡字,也十分稀少。
寇季要在編著的音韻書籍裡用簡字,幾乎要將原有的所有文字翻新了一遍。
如此大的改動。
賈昌朝和一眾大儒們,也不敢輕易吭聲。
寇季見賈昌朝和大儒們陷入到了沉默中,吩咐人取了執筆,提筆寫下了幾個字。
隨後又用簡體字寫了一遍。
將簡體字的好處,更直觀的表露在了賈昌朝和大儒們麵前。
“簡單、易學,更省筆墨,也更省紙張,印刷的時候,縱然字雕刻的小一些,排列的縝密一些,也不會模糊不清。
若用簡字,書的厚度一下子能縮小三分之二。”
寇季將簡體字的好處,很直觀的表現了出來,賈昌朝和大儒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開口。
許久以後。
一個年級十分老邁的大儒歎了一口氣,自嘲的笑道:“老夫依稀記得,老夫當年讀書識字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十分難寫的字,學了十數次,寫起來依舊會丟一筆。
為此沒被私塾的先生打板子。
至今,老夫寫起那個字,仍舊會少一筆。
老夫沒成名之前,許多人都借此指責老夫。
老夫成名以後,許多人都是這是老夫特殊的癖好,是老夫單獨留出來,辨彆自己書畫真偽的。
其實,沒有那麼多特彆的意思。
老夫就是單純的寫不好它。
老夫當初若是學的簡字的話,或許就不會挨板子,更不會至今都寫錯它。”
說到此處,老邁的大儒看向其他人,笑著道:“我們著書的目的就是為了福澤萬民,福澤百代。現在的字,變成了簡字,還是字,意思還是一樣的。
它又不會影響我們的學問,更不會影響聖賢惦記。
字最開始的時候,也不是現在這樣子的。
這就證明了它不是一成不變的。
先賢能變,我們也能變。
先賢改變字,是為了福澤萬民,福澤百代,我們也是為此。
所以,老夫讚同寇龍圖的想法。”
賈昌朝和大儒們聞言,一臉苦笑。
賈昌朝咬著牙道:“福老,我也讚成寇龍圖的想法。畢竟,簡字對推行教化的好處,十分顯著。。
可此事,不是我們能做主的。”
老邁的大儒看向了寇季,“寇龍圖是此次編著音韻書籍的主官,此前編書,不見你的蹤影,如今是不是也該出一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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