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眼看著呂夷簡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覺得有些好笑。
剛才三個人還一臉憂心忡忡,聽到自己布下了足以改變整個戰局的後手以後,一個個立馬換了一副麵孔。
三個人如今對真定府外即將要爆發的戰事頗有信心,趙禎也放心了不少。
他此去真定府,少則半載,多則經年,朝野上下一應事務幾乎都交給了他們三個。
他們三個要是懷著一副憂愁的心思治國,怕是要出亂子。
“王愛卿,跟交趾借兵的差事,就交給你了。”
趙禎緩緩開口吩咐。
王曾躬身一禮,“喏……”
趙禎又對呂夷簡和張知白吩咐道:“各地兵馬是否已經抵達真定府,所需的糧草是不是也如數運送到了真定府?”
大宋兵製革新以後,大宋兵馬的機動性變強了不少。
以前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糧草運送到了地方以後,主帥才會率領兵馬抵達戰場。
如今不同,在主帥沒有到達戰場之前,兵馬和糧草會率先趕到戰場,軍中將軍會按照朝廷分配的戰場,布下抵禦敵人的陣型。
主帥到了以後,再根據戰場的情況重新排兵布陣。
如此做的好處便是,一旦遭受到了入侵的戰事,朝廷的反應快慢,並不影響前方將士將敵人擋在國門之外。
以往,發生了入侵的戰事,奏報到了朝廷,朝廷反應過來,調遣兵馬趕到戰場的時候,敵人已經奪下了數城。
如今不同,一旦發生了入侵的戰事,邊陲作戰的禁軍會立馬堅壁清野,將敵人擋在國門之外,隨後而來的將士會徐徐加入到其中。
敵人想要趁機攻城掠地,根本不可能。
敵人想要從大宋掠地,隻能跟大宋硬碰硬。
斷絕了一些奇襲、偷襲的可能。
呂夷簡拱手道:“回稟官家,李昭亮來報,四支禁軍,八支地方兵,已經儘數抵達真定府戰場。真定府附近八府常平倉的糧食,也儘數運送到了雁門關和銅台關兩處。
如今李昭亮率兵坐鎮銅台關,王凱率兵坐鎮在雁門關,其他的兵馬陳兵在邊陲,嚴陣以待。”
趙禎緩緩點頭,“朕也該準備準備,準備前往真定府了。”
呂夷簡三人聽到此話,臉色都不太好看。
他們三人是不讚成趙禎上戰場的。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剛要開口。
趙禎就淡淡的道:“有些話,三位愛卿就不要說了。朕意已決,無人可以更改。”
呂夷簡三人一臉苦澀。
趙禎繼續道:“朕隨後會傳令天武軍和捧日軍,明日拔營出征。朕走之前,會留下一道旨意給陳琳。朕走之後,陳琳會代替朕宣了那一道旨意。
朕在真定府期間,誰監國,誰輔政,上麵都有寫。”
呂夷簡三人對視了一眼,苦著臉低下頭,齊齊應允了一聲。
趙禎在他們應允過後,繼續道:“朕此次北上,是為了打仗,不是為了郊遊,所以一些儀仗能省就省,地方官員也不用興師動眾的來迎朕。
一些不必要的花費,也就一並削減了。
如今我大宋兩麵開戰,正是用錢的時候,朕多省一文,將士們就會多一文撫恤錢。”
不等呂夷簡三人開口,趙禎自己先主動將自己前去真定府的開支砍了一大半。
皇帝做到了趙禎這個份上,呂夷簡三人還能說啥?
隻能恭恭敬敬的一禮,高呼,“官家英明……”
趙禎說完了正事,便打發了呂夷簡三個人下去做事,他起身趕往了皇後的寢宮。
趙禎趕到皇後寢宮的時候,皇後正捧著肚子在宮裡漫步。
皇後很明顯是有了身孕。
不僅是皇後,還有小張氏,以及兩個新采選的美人,也都懷了孕。
以前有人暗害皇嗣,所以皇家子嗣難昌。
再加上趙恒和趙禎父子嗑仙丹的緣故,子嗣就更少。
如今趙禎在寇季診治下,丹毒已經拔除的乾乾淨淨,加上他常年習武,身子健壯,夜間又辛勤耕耘,皇家子嗣就如同地裡的莊稼一般,一茬茬的冒了出來。
此外,曹皇後誕下趙潤,穩穩的占據了嫡長皇子的名頭,太子可期,帝位可期。
曹皇後一邊護著趙潤,一邊鎮著六宮,六宮裡的那些嬪妃們也不敢打皇嗣的注意。
彆看曹皇後平日裡對著誰都是笑嗬嗬的,實際上也是一個狠人。
真要是有宮娥和嬪妃壞了宮裡的規矩,她毫不手軟。
她不像是趙禎那般,有宮娥或者嬪妃犯了錯,就悄悄吩咐陳琳將人杖斃,然後拖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埋了。
她在杖斃宮娥和嬪妃的時候,會將宮中所有的宮娥和嬪妃集中在一起,前來觀刑。
為了起到震懾效果,每次她都讓貼身女官親自出手,打的受刑的宮娥和嬪妃血刺呼啦的。
宮裡如今除了李太後外,其餘的人都怕她。
有她坐鎮六宮,護著皇嗣,沒人敢對皇嗣下手。
趙禎見曹皇後捧著肚子在寢宮裡漫步,趕忙迎上前,一邊扶向曹皇後,一邊埋怨道:“有孕在身,就好好養著,不要亂走動,小心動了胎氣。”
曹皇後聽到了趙禎的話,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又不是什麼無知的婦人,孕婦有孕在身,還是要多活動活動的。
真要是躺著不動,那才會出問題。
不過她並沒有反駁趙禎的話。
因為她聽著趙禎的話,心裡暖暖的。
曹皇後對趙禎一禮,然後任由趙禎扶著她坐下。
坐定以後,趙禎先陪著曹皇後說了一會兒貼心話。
臨了了,趙禎不著痕跡的說了一句,“朕將冊封潤兒為皇太子的詔書留給了陳琳,朕領兵出征以後,陳琳會宣讀。”
曹皇後聽到此話,愣愣的盯著趙禎。
趙禎淡然一笑。
曹皇後臉色卻十分難看,她緩緩起身,在趙禎愕然的目光中,跪在了趙禎麵前,“官家若是覺得臣妾是歹毒的婦人,隻管賜死臣妾便是。
官家若是要貶了臣妾,臣妾不答應。
臣妾入宮至今,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官家的事情。
皇後的名頭,臣妾當得起。
臣妾不願意做廢後,更不願意讓潤兒認她人做大娘娘。”
將門出來的閨女,就是硬氣。
換做其他人,可不敢在趙禎麵前說這話。
趙禎愣愣的聽完了曹皇後的話,哭笑不得的上前扶起了曹皇後,“皇後何出此言?”
曹皇後神情有些黯然的道:“妹妹們都有身孕,官家在這個時候立潤兒為皇太子,不就是在告誡臣妾,彆起什麼歪心思嗎?”
趙禎苦笑著搖搖頭,“朕不是這個意思。朕此去真定府,少則半載,多則經年。朝堂上總得有個皇家人監國才行。
朕總不能放著自己的皇兒不用,去外麵請一個宗室子回來吧?
再說了,潤兒是朕的嫡長子。
立他為皇太子,滿朝文武都會讚成。
他成為皇太子,可以說是眾望所歸。”
說到此處,趙禎有些感慨的道:“我趙家這江山,一直傳的不太平。朕希望從朕這裡開始,能太太平平的傳下去,不要再起那麼多波瀾。”
曹皇後沉聲道:“臣妾錯怪了官家,臣妾向官家賠罪。”
趙禎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曹皇後繼續道:“但官家現在立潤兒為皇太子,臣妾不答應。”
趙禎一臉愕然的盯著曹皇後。
曹皇後正色道:“潤兒乃是官家的嫡長子,要做太子,也得堂堂正正去做。官家要立太子,更應該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前,宣讀詔書。
如此才算得上堂堂正正。
更重要的是,官家在去真定府前,立皇太子,難免有些不吉。
所以臣妾希望官家可以改立潤兒為王,等官家從真定府班師回朝以後,再立潤兒為皇太子也不遲。”
趙禎一臉驚愕的盯著曹皇後,“彆人生怕搶不到,你卻往外推辭?”
曹皇後鄭重道:“臣妾並不是推辭。臣妾隻是覺得,官家既然希望我大宋江山可以太太平平的傳下去,那就應該堂堂正正的立太子。
不應該如此倉促。”
趙禎略微思量了一下,苦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朕才發現,確實有些倉促。”
趙禎歎了一口氣,道:“罷了,朕就改立潤兒為王。等朕班師回朝以後,再立其為皇太子。”
說到此處,趙禎有些遲疑,“隻是王爵監國,會不會有些太單薄?”
曹皇後沒有言語。
趙禎疑問道:“為何不說了?”
曹皇後坦言道:“潤兒是臣妾所生,潤兒是否被立為太子,臣妾還能說兩句。可是監國的事情,臣妾不敢妄言。
臣妾時時刻刻都記著官家那句‘後宮不得乾政’的話。”
趙禎聽到此話,緩緩點頭,沒有再去追問曹皇後什麼。
他深知後宮乾政的危害,所以定下了後宮不得乾政的規矩,他不可能自己壞自己的規矩。
趙禎思量了一下,笑著道:“鎮不住百官,那就找個人幫著鎮。”
趙禎說到此處,沒有往下說,曹皇後也沒有問。
趙禎在曹皇後處待了一夜。
翌日。
起床以後,趙禎又先後去了其他幾個懷孕了嬪妃處看了一番。
然後在曹皇後伺候下,披上了一身十分騷包的盔甲,配上了劍,帶著八百禦龍直、一千禦林衛,在曹皇後相送下,出了皇宮。
呂夷簡、王曾、張知白三人率領著滿朝文武在宮門口等著。
其中一部分官員會留在汴京城,跟呂夷簡、王曾、張知白三人一起治國,還有一部分官員會跟著趙禎北上。
趙禎出了皇宮沒有言語,領著滿朝文武出了汴京城。
汴京城外。
天武軍、捧日軍,六萬將士彙聚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