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月從未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
尷尬在空氣中蔓延,還蘊著濃烈的火藥味,讓她心頭狂跳,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之前,司明月既要拒絕男主裴逐,又不敢徹底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隻能絞儘腦汁地找各種借口婉拒。
她一個從小就懂事安靜的乖乖女,硬生生被逼的,在短短幾天內掌握了各種睜眼說瞎話的技能。一開始司明月還會為撒謊而感到心虛,但裴逐實在太過強勢,她也隻能靠各種借口去勉強招架。
然而,她剛才用“不想吃晚飯”的借口拒絕裴逐的晚餐邀請時,真的沒想到會當場翻車啊!
頂著裴逐淩厲而幽深的目光,司明月心慌意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裴總……”司明月不尷不尬地喊了一聲,她僵硬地放下餐具,正想站起身來跟裴逐解釋一番,對麵的霍寄庭卻先一步站了起來。
“你好,我是霍寄庭。”霍寄庭在麵對司明月時的溫和與體貼瞬間褪去,他麵無表情地望向裴逐,眸光冷峻,倒是很有幾分兩年前桀驁不馴的模樣。
“月月的朋友。”霍寄庭故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補充道。
裴逐始一出現,霍寄庭的心中便充滿了對他的警惕。一方麵是因為他強勢而倨傲的氣場,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跟司明月之間的對話。
裴逐對司明月的在意如此明顯,司明月又眼神閃躲極不自然,讓霍寄庭很難不多想,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
裴逐本來一直專注地凝視著司明月,對霍寄庭不過輕描淡寫地一瞥,仿佛根本沒將其放在眼中,心裡隻有司明月一個人。
但是,在聽完霍寄庭的自我介紹後,裴逐微微一怔,驀地轉頭朝他看去。
那雙狹長而淩厲的眼睛上下一掃,將霍寄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個遍。裴逐雙眸微眯,若有所思道:“霍寄庭……”
他眉峰微挑,又看向司明月,眸色更沉,“是你以前那個未婚夫?”
聞言,司明月微微一愣,然後就……更尷尬了。
裴逐怎麼會知道她跟霍寄庭的事啊?!
司明月當然不會知道,先前有過一麵之緣的裴澤,在自己的堂哥裴逐麵前,提起了她有未婚夫一事,當天裴逐就命人去查了這件事。
司家曾經也是豪門,當年發生的一切也並不隱秘。裴逐很輕易地就掌握了司明月的過去。
所以,他才會在聽到霍寄庭的自我介紹時,麵露異色。因為他記得這是司明月的前未婚夫。
司明月整個人瞬間緊張起來,嬌美妍麗的麵上一片蒼白,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紅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能感覺到裴逐身上透出的蓬勃怒意,不知道是因為她撒謊,還是因為她跟霍寄庭吃飯,又或許……都有?
在司明月不知所措時,霍寄庭主動上前一步,與裴逐針鋒相對道:“我跟月月以前確實有婚約。”
眼見著霍寄庭也寸步不讓,司明月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生怕裴逐將怒火發泄在霍寄庭的身上,進而引起更大的紛爭。
然而,出乎司明月意料的是,裴逐隻在知曉霍寄庭身份的時候,投給他了一點關注,之後便輕飄飄地移開了目光,繼續專注地看著司明月。
他似乎根本沒有將司明月所謂的“前未婚夫”放在心上。
裴逐始終定定地凝視著司明月,雖然他麵色仍舊平靜,沒有明顯的情緒起伏,但司明月能清晰地從那雙幽暗的眼睛裡察覺到他的不悅。
裴逐嘴角輕扯,似笑非笑道:“司小姐,既然身體無恙,不如就賞臉接受我的邀請吧。”
司明月白皙的臉瞬間蔓上一層薄紅,更顯得嬌豔欲滴。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拒絕裴逐時說的漂亮話——“如果不是腳受了傷,我很樂意接受裴總的邀請。”
當初的種種示弱,在現在的場景下都顯得無比打臉,讓她感受到濃濃的尷尬。
司明月硬著頭皮跟裴逐對視,被那雙眼中壓抑著的不悅嚇得瑟縮了一瞬。
直到這時候,司明月才發現,雖然從她第一次見到裴逐起,就覺得他很危險,但其實一直以來,裴逐在她麵前都挺克製有禮的。
除了略顯強勢一點之外,每次被她拒絕,都很平靜地接受了,也沒有過於糾纏。
直到現在,司明月撒謊被當場拆穿,裴逐身上逐漸蘊起的危險怒火,才讓司明月猛然意識到,他有多不好惹。
這一刻,麵對裴逐隱隱的怒意,司明月仿佛有了種小動物在麵對猛獸時的敏銳預感——
她欺騙裴逐又翻車在先,如果現在再拒絕這位男主,估計要出事了!
司明月交握在身前的手指不自覺攪了攪,麵色也有些緊張。那雙如蒙煙雨的桃花眸輕輕一眨,而後驀地閃過絲光彩。
司明月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直視裴逐,一本正經地說:“抱歉裴總,您的邀請我不能接受。”
眼見著裴逐眸色驟寒,表情也逐漸緊繃,像來畏他如畏虎的司明月卻難得沒有麵露驚恐之色。
相反,司明月唇角微翹,第一次在裴逐麵前露出溫柔而明媚的笑容,那張精致絕倫的臉頓時綻出絕絕豔色。
這一刻,裴逐的怒火仿佛瞬間凝結了,他微微一怔,喉結不自覺緩緩滾動了下,望向司明月的眼神越發幽深。
司明月掛著溫和的笑容,語氣輕快道:“裴總,之前是我不對,怎麼好意思再讓您邀請我呢?理當我來邀請您才是。”
“這樣吧,擇日不如撞日,我和朋友正一起吃飯呢,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不如跟我們一起?”
裴逐:“……”
霍寄庭:“……?”
聽到司明月的話後,裴逐怔了一瞬,然後就……沉默了。顯然是沒想到司明月會不按套路出牌。
霍寄庭皺眉看著司明月,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想到她對自己不甚待見的態度,還是艱難地將話咽了回去,安靜地觀望著一切。
兩個男人都不說話了,司明月雖麵上仍自如地微笑著,實際上手心裡滿是冷汗。
係統:“……你在搞什麼鬼?”
司明月在心裡苦笑道:“你沒看到裴逐生氣了嗎?再拒絕他的晚餐邀請,後果不可預料,我得先穩住他。”
“既然我必須事事拒絕男主,而這頓飯又眼看躲不過了……不如就由我來邀請他好了!”
司明月也是實在沒辦法了。經過這段時間的“鬥智鬥勇”,她算是懂了。
這個叫裴逐的男主強勢霸道,又自我,絕對不是好糊弄的人。以她如今平凡普通的背景,如果次次都直接又莽撞地拒絕他,一點都不客氣,那後果還真無法預料。
反正係統給她的續命條件隻是拒絕男主的各種請求而已,判定標準十分固定,可操作空間還是很大的。
她要做的,是一邊“刷”生命值,一邊用技巧跟男主周旋,而不是單純且僵硬的直接拒絕。
果然,係統在片刻的失語後,不情不願地播報道:“宿主已成功拒絕男主又一次的晚餐邀請,生命值加三個月。”
恰在這時,沉默許久的裴逐眉頭微挑,意味深長地打量司明月幾眼,而後淡淡地一點頭,“既然司小姐盛情邀請,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顯然,比起剛發現被司明月糊弄之後的盛怒,此時的裴逐已經平靜許多,又恢複了那副慣常的矜貴傲然的姿態。
司明月成功地給這位不好惹的男主順了毛。
司明月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心底無比慶幸。既巧妙地刷了生命值,又成功地安撫住男主,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結果了。
至於她不得不陪著裴逐吃晚飯……反正還有霍寄庭跟他們一起,並不是跟男主獨處,司明月不算特彆擔心。
她本來還挺膈應霍寄庭這個前未婚夫的,現在看來,他還是有點用處的。
終於理順了司明月的這波極限操作後,係統無語凝噎,半晌才幽幽地說:“宿主,你進化了。”
司明月:“……?”
係統:“你以前是蔫慫,現在進化成蔫壞了。”居然還會騙生命值了!
司明月:“……我就當你誇我了。”
不進化不行啊!這男主如此難纏,她如果總是委曲求全、躲閃避讓,估計不用等到半年後她壽命儘頭,就先一步被裴逐吃乾抹淨了。
所以,生命值她要刷,男主也要儘可能地周旋糊弄!
收到司明月的邀請後,裴逐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然後他就毫不客氣地在司明月的身側落座了。
於是,現場就變成了司明月和裴逐並肩坐著用餐,他們的對麵則是前未婚夫霍寄庭。
霍寄庭的麵色顯而易見地難看起來,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捏成了拳。
裴逐恍若未覺,依舊沒有對這個前未婚夫投以太多的眼神,相當自然地叫來服務員,翻看起菜單。
從頭至尾,裴逐不爽的都是司明月用虛假的借口拒絕他,反倒沒有對她跟曾經的未婚夫一起用餐,而表現出什麼極端的吃醋情緒。
在他心裡,過去的就是過去了的。正因為了解過司明月和霍寄庭當年的恩怨,他才更不會將這個注定出局的男人放在心上。
退一萬步,即使司明月能對霍寄庭不計前嫌,那麼……就霍寄庭一個還未成長起來的公子哥,也配當他的對手?
所以,裴逐是真的沒有將這個前未婚夫放在眼裡。
這是屬於他的囂張和自傲。
裴逐落座之後,司明月再次被那股淡淡薄荷煙草味籠罩了,那味道不難聞,但存在感極強,仿佛將她整個人層層包裹,霸道而綿長。
司明月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挪屁股,儘量離他遠一些。
點好菜後,裴逐淡淡一瞥,給了助理一個眼神。一直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的助理微笑著點點頭,不用自家上司多說什麼,就主動轉身離開了。
緩步走遠之後,助理實在沒忍住,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
他那高冷寡言的上司正抱臂坐在司小姐身旁,那巋然不動的沉穩姿態,似乎在無聲宣示主權。跟司小姐對麵那個前未婚夫相比,隻跟司小姐認識了幾天的裴總,倒顯得更加熟稔自然一些。
換句話說,就是更有正宮風範。
助理回過頭,幽幽地歎了口氣。他這上司以前是個工作狂,自從認識了司小姐,這一顆心顯然飛到人家那裡去了。
他這個助理簡直是他追求司小姐的工具人。
算了,他還是趕緊去跟裴總原本約定好的合作夥伴解釋一下,幫裴總把工作完成吧。
助理離開後,三人之間的氛圍更加沉默。
裴逐雙腿交疊,倚靠在座位上,麵色始終淡淡的,坦然又平靜,絲毫沒有強勢插入他人聚餐的尷尬。
而霍寄庭從來都不是好脾氣的人,裴逐的出現讓他的心裡十分不爽。但是,如果說霍寄庭是一頭桀驁不馴的狼犬,那麼從小到大,司明月都手握那根能牽製住他的韁繩。
為了不讓司明月為難,霍寄庭隱忍地壓下胸中的怒意。但是,裴逐那副淡然矜傲的模樣讓他十分不爽。
他憑什麼一副正宮的姿態坐在月月的身邊啊?明明他才是司明月名正言順的未婚夫!
即便司明月現在對他還有所誤解,但他早晚會挽回她的。
霍寄庭心頭縈繞著股揮散不去的危機感,在新菜上桌後,他用公筷夾了些菜品放進司明月的碗碟中。
“月月,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多吃點。”霍寄庭認真地看著她,眸中是滿溢出來的深情,還刻意提起了他們當年的事,隱晦地朝裴逐示威。
司明月不喜歡彆人給她夾菜,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她所討厭的。不過……看在她暫時需要利用霍寄庭,來熬過這場晚餐的份上,司明月決定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