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程看向姬滿齋,眼睛裡有忐忑。
“請說清楚一點。”姬滿齋道。
孟詩平知道的也很有限。
“自縊之後,我怨念叢生,不肯離開人世,黑白無常前來拘魂,卻隻拘走了我魂魄的一部分,一團紅色火焰保住了我,我渾噩不知所以,在天地間飄零許久,直到我那魂魄轉世投胎後,我才進入她的體內,一直沉睡到被一金色大印喚醒。”
‘她’隻是孟詩平怨念的集合,所以被帶走的魂魄才能心平氣和地在地府打工賺錢,投個好胎。
要說謝,她是真的該好好謝謝杜程,前世今生,杜程都對她幫助良多。
“紅色火焰……”杜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彆人是看不見的,隻有他能看到胸前金色的翻山印填補了他人性的空缺,而他身體的其他部分,他的靈力是什麼顏色,是什麼樣子,他都看不見。
難道他是紅色的?
姬滿齋若有所思。
能躲避黑白無常的拘捕,這不是一般的力量。
人世有常,冥府無間。
為了找尋記憶碎片中的那抹痕跡,他曾多次試過通靈進冥,全都以失敗告終,冥府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阻止他進入其中。
姬滿齋有時能感覺到自己的壽命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奔向終點,仿佛是定好的期限,令他不能久留人間。
生死天定,非他能左右。
“所以是我的靈力保住了你,”杜程聽明白了這一點,“那沒有我的靈力,你就會消失嗎?”
孟詩平笑著點頭,“是的,所以勞煩還要多借幾天。”
“幾天啊?”杜程急切道。
孟詩平:“三天吧。”
杜程:“那你要說話算話哦,不要許諾的時候不計代價,兌現的時候討價還價。”
孟詩平:“……”
姬滿齋低頭,寬大帽簷擋住了他的莞爾一笑。
“這三天你準備做什麼呢?”杜程好奇道。
不同的人對待同一件事上不同的選擇令杜程對感情這件事產生了一點窺探欲。
他是個好奇的妖怪,對人間什麼事都想刨根問底。
“你指我和牧野嗎?”
“咦,你不是稱他牧朗清嗎?”
孟詩平臉上的笑慢慢褪去,“他不是他。”
轉世以後怎麼還會是同一個人呢?
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經曆、不同的思想,除了相似的皮囊,他們根本毫無共通之處。
“每一次他提分手的時候,我總是放不下,這次我提了分手,放不下的卻是他了,”孟詩平苦笑,“真不知道是人性本賤,還是錯位使然。”
她的傾訴在麵對杜程時變得輕鬆而順暢,也許是因為杜程的靈力救了她,也許單單隻是因為杜程的眼睛能讓她看到最真實的自己。
“我說不分手可以,除非他願意去我叔伯的畫廊。”
“其實之前‘我’也提過,牧野不同意,大概是男人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他現在仍還在猶豫,我想看看他會不會為我放下自己的驕傲。”
杜程聽完了,問道:“如果他願意這麼做呢?”
孟詩平臉扭向落地窗。
落地窗外是孟家的花園,花叢裡繁花似錦,每一朵花都被照料得很好,它們拚命綻放,為這個富貴之家增添光彩。
“那我應該會很高興的。”孟詩平輕輕道。
杜程與姬滿齋走出孟宅,杜程邊走邊說:“我看她好像不是那麼高興。”
相比對感情懵懂無知的小妖怪,姬滿齋要看得透徹許多。
愛上一個驕傲的人,如果對方為了你甘折傲骨,是快樂還是失望?
矛盾的選擇。
“三天後就知道答案了。”姬滿齋按了按帽子。
杜程發現姬滿齋有情緒波動的時候就喜歡擺弄自己的帽子,目光在姬滿齋的帽簷流連了幾下。
姬滿齋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用眼神詢問他。
“帽子,”杜程在頭頂比劃了一下,“我能戴戴嗎?”
姬滿齋沉默一瞬,“不能。”
他不是甘於妥協的人,即使對方真是那個在他記憶裡興風作浪令他徹夜難眠的人,他想他也並非那種會為愛發狂不顧一切的人。
那樣的人是極可笑的。
杜程拍了拍自己的頭發,不滿地嘟囔,“你摸我的頭呢,我都沒說什麼,雄赳赳說了,允許彆人摸自己的頭就是接受馴養的意思,必須要警惕這類人。”
本來他是不想說的,不過姬滿齋會讀心術,他也就不藏著噎著了。
姬滿齋:“雄赳赳是誰?”
杜程:“我第一個朋友,是一隻很帥的烏鴉。”
“帥?”
“帥,”杜程道,“全身都黑的發亮。”
說完之後,杜程打量了一下姬滿齋,“就跟你一樣。”
被和烏鴉比較的姬滿齋按了按帽簷,“謝謝。”
杜程:“我隻是說你們一樣黑,不是說你們一樣帥。”
小妖怪報複心很強,姬滿齋卻一點沒有生氣,他隻是裝作冷淡的樣子打開了車門,“要去哪?”
“我、我回我住的地方。”
車上彌漫著磨人的沉默,杜程靠在車窗旁,單手蓋住臉,眼睛餘光時不時地瞄一下姬滿齋。
姬滿齋也挺好的。
給他上課,還接送。
帽子這種東西,他也並不是很喜歡,隻是有點好奇而已,姬滿齋不給他就不給他,他好像還是不該惹姬滿齋生氣。
畢竟也是自己領導嘛,以後豐胸也還要靠他。
杜程給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小聲道:“你更帥。”
姬滿齋裝了很久的冷臉出現了一絲裂縫,笑容很輕易地就找上了他的嘴角,“謝謝。”
車內的氣氛一下就變得輕鬆了。
杜程自在地椅子上轉了兩下,既然提起了,他就挺想雄赳赳的,可惜雄赳赳到處亂飛,居無定所,他即使想念他,也找不著他。
“姬大大!”杜程拉姬滿齋的袖子,“你能幫我找找看我朋友在哪嗎?”
“雄赳赳?”
杜程猛點頭。
“他成精了嗎?”
“沒有,”杜程說,“他隻是半妖。”
雄赳赳說做人太麻煩了,寧願做鳥,自由自在。
“請謝天地占卜吧。”
杜程吃驚道:“他會占卜啊,準嗎?”
*
“啊?”謝天地迷茫,“讓我買九張刮刮樂,為什麼?”
姬滿齋:“我報銷。”
謝天地:“買!”
姬滿齋最近轉性了啊!帶著小妖怪回來就給錢讓他買刮刮樂!
謝天地借了白飄飄的小電驢,火速去最近的小店,過了一會兒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手握九張“謝謝參與”,滿臉慘相。
杜程完全不懂,正在專心吃學校裡的盒飯,吃了三盒,持續點單中。
姬滿齋指了指吃得投入的杜程,“給他占卜一下他朋友的下落。”
謝天地:“?”
姬滿齋:“占準了,報銷。”
“十卦九不準,餘卦必準”的謝天地這時才明白那九張“謝謝參與”的含金量,工具人實錘了,他恨!
謝天地忿忿不平地掏出手機開始占卜。
杜程咽下嘴裡的一口魚香肉絲,“占卜不是用銅錢龜甲嗎?”
“外行,”謝天地道,“隻要技術在,那些東西就是個載體。”
杜程手機叮咚一下,他掏出手機一看,謝天地給他發微信了,是石頭剪刀布,連發了三個。
三個表情一起轉出來,是三把剪刀。
謝天地臉色一凝,先看了姬滿齋一眼。
姬滿齋臉色也冷了。
“怎麼了?”杜程察言觀色,看出了不對。
姬滿齋對謝天地點了點頭,杜程該知道自己朋友的情況,如果不好,他更應該知道。
謝天地咽了下口水,“你這個朋友……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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