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程一覺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床邊坐著姬滿齋,他裹著毯子一抖,生怕姬滿齋的背後靈突然出現,令他本在好轉的感冒雪上加霜。
姬滿齋閉著眼睛單手扶額,似乎是睡著了。
杜程瞄了一眼姬滿齋身後,嗯,沒有背後靈。
他還以為姬滿齋睡著之後,白袍姬滿齋就會出來,看來也不是,還得同時滿足晚上這個條件。
杜程縮成一團,還很有興致地分析起姬滿齋身上的靈異情況。
不知道姬滿齋知不知道自己就是丹宸君呢?
杜程眼睛一亮。
正巧這時,姬滿齋睜開了眼睛。
“你是丹宸君!”杜程鼻音濃濃,興奮得要命,活像是找到了什麼寶貝,裹著毯子在床上站起來,對著剛睜開眼的姬滿齋又是一頓輸出,“丹宸君丹宸君丹宸君……”
像是對“曲觴”的壞心報複。
姬滿齋仰頭,靜靜看著滿臉寫滿了高興的杜程。
杜程被姬滿齋的毫無反應弄得泄了氣,慢慢又蹲下來,蔫蔫道:“早上好。”
“早,”姬滿齋平靜起身,過去從衣架上穿好外套,右手拿下帽子蓋在頭上,背對著杜程道,“妖怪生病比人類更難恢複,最近就在家好好修養。”
如果杜程再細心一點就能發現姬滿齋的帽子帶歪了,走出臥室的步伐也比平常要更快。
可惜杜程纏綿在感冒中,誤以為他的攻擊無效,沒滋沒味地躺下開始睡回籠覺。
臥室的門一關上,姬滿齋腿一軟,單膝跪倒在地。
“丹宸君”。
像一個塵封的咒語驀然將迷霧驅散,心口劇烈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全身,就連被手套包裹住的手掌也泛起了針紮般的刺痛。
“仙君”
怯生生的。
“丹宸君”
崇拜的。
“丹宸子”
親昵的。
“神君”
如釋重負的。
全都來自同一個聲音。
像水墨滴入水中,從兩片鮮紅的唇開始暈染開,逐漸顯現出一張並不陌生的臉孔,眉眼討喜可人,臉上的每一寸都像是會笑,尤其是側臉淺淺的酒窩,令人見之忘憂。
“丹宸子……”嘴唇張合,那張臉從畫上生動地活了過來,他在笑,笑得卻極勉強,“那我走啦……我真的走啦……”
彆走。
呼喚聲被不甘心地咽入喉中,他裝作無動於衷,冷漠地看著那人走遠,在心中已追了千萬裡,腳下卻是被鐵澆築了一般一動不動。
很好。
腦海內的記憶總算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片段了。
姬滿齋撐起身,擦了擦唇邊溢出的鮮血,整理了自己歪斜的帽子,他自嘲一笑,早知過去應當不會太美妙,卻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窩囊,愛而不說的苦情戲碼竟由他親自上陣。
原本的記憶碎片中全是鮮血淋漓刀劍相向,姬滿齋誤以為最次也能是個相愛相殺,萬萬沒想到真實情況比他設想得還要不可理喻。
喉嚨裡血腥味翻滾良久,姬滿齋悄然出門,與偶遇的妖怪平靜地點頭招呼,妖怪們被反常的姬滿齋搞傻了,都忘了躲避,隻是傻傻地回應。
情況在遇到謝天地時產生了好轉。
謝天地找姬滿齋,希望姬滿齋能搞點錢。
“那些妖怪本體都是抗不了熱的,宿舍再不裝空調,他們得熱死。”
謝天地頭疼。
妖怪們倒也不是無理要求。
動物園還給準備冰塊降暑呢。
堂堂精怪管理局的宿舍除了老式吊扇,什麼降溫設施都沒有,今年的夏天又格外邪門,熱得謝天地都受不了,更彆提那些妖怪。
說來也是可笑,這些妖怪化形之後各有特點,在適應生存這方麵卻是比普通人類要弱。
一開始謝天地想不明白,在他樸素的世界觀中,妖怪多吊啊,反正肯定得比人類吊,但跟姬滿齋相處時間久了,謝天地也漸漸懂了,妖怪化形是逆天之舉,逆天哪有好果汁吃。
“賬麵上沒幾個錢了,”謝天地用一副割韭菜的語氣道,“我聽說嶽家最近在鬨鬼,管他是鬨的什麼鬼,我們過去看看?”
謝天地是理論和實踐的雙重矮子,除了會吹牛和與姬滿齋的緣分,其餘都拿不出手,他倒是有心自己上陣,可惜沒真本事,隻能求姬滿齋出手。
姬滿齋對降妖除魔維護人間的興趣滿分,報酬隻是順便,這部分由謝天地收取,而謝天地深知對錢這種事太執著不是好事,所以很有原則地取之於民,用之於妖,然後自己抽一成。
這麼良心,下輩子一定能投個絕世好胎吧?謝天地十分功利地想。
姬滿齋道:“很熱嗎?”
“那為什麼還會有人被凍感冒?”
謝天地:“……”不是有人,是就一個。
謝天地乾巴巴道:“熱傷風,太熱了也會感冒。”
“哦,”姬滿齋壓了壓帽簷,“那就裝吧。”
哎,孩子偏心多半是長得歪,打一頓……打、打不過。
謝天地:“那走唄。”
出去騙……啊不……賺錢去……
今天姬滿齋似乎有點反常,開車的時候一直在和謝天地說一些讓他完全接不上來的話。
“談過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