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薈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穿著民國時期的男式長袍,驚鴻一瞥中對一大家閨秀一見鐘情,窮追不舍海誓山盟,費儘心思地將人娶進家門,婚後也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妻子順利生產,仆人成群地伺候,她自認為已經做到了完美,她根本不理解為何妻子要拋下丈夫孩子尋死。
“慧君……”
嶽薈在夢中哭得不能自已,睜開眼睛後仍沉浸在情緒中,雙手蓋住臉,淚水從指縫滑落,她慢慢抬起手,細膩白皙的雙手,掌心充血的紅。
“我變成了個女人。”
嶽薈喃喃道。
房間裡響起清脆的聲音,“是的,孩子剛滿兩個月。”
嶽薈微一顫抖,從床上狼狽地坐了起來,她一坐直,就感覺到下-身汩汩地流出血液,完全呆住了。
真實得完全無法被歸結為夢境的記憶和今生結婚生子的歲月交織在一起,嶽薈抱住自己的頭尖叫了一聲。
尖叫聲傳到樓下,眾人齊齊抬頭,嶽家父母擔憂地看了姬滿齋和謝天地一眼,謝天地笑眯眯地解釋:“放心,放心,必要流程。”
謝天地剛解釋完。
嶽薈就出現在了二樓的旋轉樓梯上,她光著腳,滿臉恐慌。
“薈薈……”
聽到父母的呼喚,嶽薈又是歇斯底裡地尖叫一聲,她瘋了似地跑下樓,躲過眾人衝向門外。
“快攔住她!”
保鏢傭人們亂作一團。
“放開我……”嶽薈痛苦掙紮,“放開我……”
除了這三個字,她什麼都不會說了,傭人們都怕弄傷她,束手束腳地勉強控製住她,七嘴八舌地輕聲安慰。
“小姐,沒事了沒事了。”
“您哪裡不舒服?”
“小姐,小少爺醒了,等你過去看他呢。”
眾人的話語和腦海裡另一端記憶重合,相似的畫麵中,他是旁觀者,疲憊不堪地皺眉,絲毫不理解文慧君為什麼那樣不知足。
男女有彆,各司其職,他在外奔波養家,供她衣食無憂,她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務,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
她累,他難道就不累?
當初的愛意一點點在爭吵中被磨得越來越單薄,他逐漸變成了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模樣。
“慧君……”
嶽薈癱倒在傭人懷裡,她叫著一個陌生女人的名字,在仆人們恐慌的目光中暈了過去。
杜程輕咳了一聲,對嶽家父母道,“她醒了想見我的話,就打電話過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嶽家父母完全不能安心,問杜程現在到底情況怎麼樣。
傭人們已經在嶽楓的示意下把嶽薈往旁邊的休息室抬了。
杜程:“她應該需要一點時間接受現實。”
嶽家父母:“什麼現實?”
杜程:從男人變成女人還生了個孩子的現實。
麵對不想回答或者不方便回答的問題,杜程隻是微笑。
高人的微笑自然有他的深意,嶽家父母也就隻好先感謝地送三人離開,言語中暗示隻要杜程能解決家裡的這個麻煩,報酬不會少。
杜程邊咳嗽邊和他們說話,沒說兩句,姬滿齋拉了他的胳膊,“上車吧。”
“大師感冒了啊。”
嶽家父母覺得這個大師不僅年輕好看,還會感冒,感覺還挺接地氣的。
“再見。”杜程邊和他們揮手邊被姬滿齋塞進後座,姬滿齋也跟著坐了進去。
杜程:“?”
謝天地:“?”
姬滿齋搖下車窗,對車外呆立的謝天地道:“開車。”
姬滿齋從來不肯放方向盤,謝天地和他相處時間長了,明白姬滿齋是討厭那種被彆人掌控的感覺,所以隻要出門,必定是自己開車,他願意安靜地坐在駕駛位,與他人毫無交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車後座不算寬敞,姬滿齋又太高大,帽簷都快頂到車頂,杜程能占有的空間就小了很多,姬滿齋貼得他很近,杜程有點不自在,悄悄躲開。
這時,姬滿齋的胳膊觸碰到了他的手臂,一股暖流從他們相連的地方傳來,像一件無形的披風驅散了杜程身上的寒意,每一個毛孔都得到了舒展般的舒服。
杜程沒再躲開,心想本來就是姬滿齋害他感冒。
謝天地透過後視鏡偷窺後麵的情況。
兩個人緊挨在一起,看樣子很親密,小妖怪臉看向車窗外,姬滿齋低著頭,寬大的帽簷遮住了臉。
謝天地腦海裡浮現出一係列諸如“貌合神離”“同床異夢”等一係列形容夫妻關係僵硬破裂的詞語。
感冒對杜程的影響挺大,他在融融的暖意中逐漸感到困倦,靠在車窗上頭一歪就睡了過去。
車上坡又下坡,杜程靠在車窗上順著顛簸在車窗上輕砸了一下。
安靜的車內,“咚”的一聲把謝天地嚇了一跳,他訕訕道:“不好意思啊。”
姬滿齋沒有理他,他抬手勾住杜程的臉,讓杜程朝他那邊歪過去,杜程睡死了,被磕的那一下也沒能讓他醒來,被姬滿齋這麼一勾,杜程的頭歪到了姬滿齋的肩膀上。
謝天地看得投入,沒發現前麵又是一個坑,一下顛簸,杜程的頭順著姬滿齋的肩膀一路下滑,姬滿齋順著他往下滑的身體,手臂兜住他半個人,讓他慢慢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看路。”
姬滿齋淡淡道。
“哦哦哦。”謝天地如夢初醒,專心開車,內心又飄出一句話——“騙狗進來殺。”
車穩當地開到精怪學校門口,謝天地以為要看姬滿齋抱小嬌妻下車這種酸臭戲碼,沒想到他剛刹車,姬滿齋就把杜程半個人往車窗邊一放,相當直男地用力推了杜程一下,“醒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