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所奪走的,也曾是某些人心中珍視的第一名。
他奪走的不是冷冰冰的妖氣,而是那些人最美好的心意。
他們為什麼能成精?
最初的東西在動邪念的那一刻就已經全忘記了。
迷霧散去,歐陽玉坐在病床上,麵前輪椅上的少年經曆多年歲月,依舊容顏不改,低著頭似是不敢看他。
歐陽玉的白發被自己的冷汗浸透,他對麵前的少年輕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低著頭沉默。
歐陽玉看向輪椅後,他記得是帶有酒窩的漂亮青年推著人進來的,可那漂亮青年卻不在,甚至於整個病房裡隻有他和麵前的少年。
歐陽玉明白了,這仍然是在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領域裡。
“謝謝你對我的心意,不過,你的方法是錯的,”歐陽玉聲音溫和,“我沒有孩子,不懂教育,不過基本的道理我相信你也明白,拿了彆人的就該還回去,道歉、賠償,你說是不是?”
歐陽玉老了。
早已經不是當初周隔海認識的那個清俊少年,他白發蒼蒼,臉上的皺紋寫滿了歲月痕跡,在回憶中來回穿梭更是令他筋疲力儘,他已經沒有一點好看的地方了,可他是他的第一名,他永遠向他低頭。
周隔海澀聲道:“還不了。”
答案在歐陽玉的預料之中,那些孩童般的淒厲求饒聲怎麼會如此善了呢?
“都給我了,是嗎?”
歐陽玉輕聲道。
疼痛從四肢骨骸裡傳來,周隔海無力回答。
他原本的設想是要歐陽玉一生都不知道,所有的後果隻要他來承擔就好了。
“跟你沒有關係,”周隔海冷聲道,“是我自己要這樣做。”
“孩子。”歐陽玉伸出手,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周隔海的頭頂,周隔海因為這一下觸碰而往後用力掙了一下,幾乎快要摔下輪椅。
歐陽玉的手停在空中,麵上永遠溫和而慈祥,“你為我犯的錯,怎麼會跟我沒有關係?”
“小同誌。”
歐陽玉向空曠的四周呼喚。
他已經想起來了。
那個眼睛圓圓帶著酒窩的漂亮少年,憤恨地指責他殺了自己的朋友。
他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心想自己怎麼會殺人呢?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數十年的舞蹈生涯原來卻是偷來的,背負了如此多的痛苦與遺憾,他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杜程的身影在暗處顯現。
歐陽玉滿臉歉意,“你的朋友很帥氣。”
杜程鼻尖皺了一下,竭力止住了哭腔,“嗯。”
“我有什麼可以彌補的嗎?”
“沒有。”
杜程低下頭,他不想讓這個人類看到他脆弱的樣子,“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孩子,彆難過,”歐陽玉眼角濕潤,“這不是你的錯。”
杜程心中一震。
歐陽玉看出來了。
雄赳赳走了,他最恨的就是他自己,如果雄赳赳不認識他就好了,那樣就不會為了他去到處打聽續命的方法,也許很多很多年以後,雄赳赳會化形成精,成為一隻威風凜凜的大妖怪。
或者,他更關心雄赳赳一點,像雄赳赳關心他一樣,或許雄赳赳還有的救。
他怎麼會沒錯呢?他有錯,他的錯在於冷漠。
“既然不能補償,”歐陽玉垂下臉,“做壞事就該得到懲罰。”
周隔海猛然抬起頭,“我說了這是我一個人犯的錯!就算要懲罰,那就懲罰我好了,杜程——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懂了,一切一切都是我錯,你說過你不會傷害人類……”
杜程終於從周隔海的眼裡看到了真實的悔恨。
為什麼隻有自己被珍視的人或事受到傷害時,才會正視自己的錯誤呢?
如果周隔海能早一點醒悟,及時地收手,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半妖永遠地帶著那些美好的心意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
迷霧中走進另一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一進入這個領域,歐陽玉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姬滿齋摘下帽子。
強大得威壓令周隔海渾身顫抖,本就被擊穿的心神幾乎快要崩潰。
冷淡又威嚴的聲音猶如從天上傳來。
“是誰教的你吸收妖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