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滿齋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說。”
杜程聽他語氣乾脆,語調上揚,和平常說話時沉穩的樣子很是不同,看了姬滿齋一眼,姬滿齋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眼神,眉眼若刀,鋒利中帶著纏綿,令杜程猛然一愣。
姬滿齋喝醉了。
意識到這一事實的杜程吞了吞口水,他沒醉,姬滿齋醉了,今天的正事還能辦成嗎?
“我想,我既然能通過氣息追溯彆人的前世,也應該能追溯你我的前世,我想你也一定很好奇我們之前發生了什麼,當然,對我來說,前世的事情就隻是前世的事情,對今生沒有任何影響,我隻是不想這麼不明不白,每天都像活在一團迷霧裡……”
“好。”
乾脆的回答令杜程準備好的說服、鼓勵的話語全部戛然而止。
姬滿齋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儘,“開始吧。”
杜程心想姬滿齋該不是也怕了,喝酒給自己壯膽吧。
這麼一想,杜程緊張的心情就放鬆了許多,真要算的話,他比姬滿齋還勇敢一些,最起碼是他提出的要求,而且,他還沒有喝酒給自己壯膽。
陣陣酒香中,杜程小心翼翼地結了個近乎完美的翻山印,淡金色的印四周都燃燒著紅色的火焰,這枚印杜程用得越久,沾染他的氣息就越濃。
“手給我。”
杜程伸出手。
姬滿齋飲酒的動作頓住,他放下酒杯,將手放到杜程掌心。
姬滿齋的手很冰,冰得杜程微微一抖。
在杜程的記憶裡,姬滿齋的手是很溫暖的啊,怎麼現在手這麼冰,冰得就像是……令他生病的那個白袍姬滿齋一樣。
姬滿齋的眼神清明,唯有眼瞳中彌漫著溫柔的波浪,是醉了之後克製的情-潮翻湧出的點點痕跡。
杜程一隻手被姬滿齋的手冰著,另一隻手卻被翻山印燙得指尖發麻,他攥緊姬滿齋的手,“準備好了嗎?”
姬滿齋回握他的手,卻是慢慢搖了搖頭。
翻山印已經如火苗般從指尖竄入兩人交握的掌心,一股濃烈的酒香襲來,杜程毫無防備地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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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晚了就搶不到什麼好東西了。”司命又是揮手又是拍掌,急得袖子都要飛上天,偏被他急切呼喚的人卻是不急不緩讓人看了抓心撓肝的淡定模樣,“萬事緣法皆有定數,晚與早,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去早了也一樣搶不到。”
“我真是服了你們這種下界飛升上來的道士,你說你怎麼不去修佛,全了你那活菩薩的樣。”
“正有此意。”
“好你個丹宸子,讓我抓到了吧,你有背叛師門之念!”
“佛法道法皆為法,萬法歸一。”
“呸,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不必說了,不太想聽。”丹宸子溫和一笑,俊美的臉上散發皎皎之光,差點沒閃瞎司命的眼,司命振作精神,提醒自己,麵前的丹宸子,漂亮皮囊下是個能把人氣死人的魂魄,回頭對丹宸子嬉皮笑臉道:“道士和尚都是屁,神仙唾棄!”
丹宸子勾唇一笑,笑到半途笑容嚴肅下來,“阿彌陀佛,許久不見,孔雀明王。”
孔雀明王!脾氣最暴躁的菩薩之一!
司命笑容僵住,在丹宸子彎腰時,飛速轉過身,先行了個大禮,“孔雀明王,驚擾尊駕,非我本意,我絕對沒有侮辱佛法的意思。”
頭頂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司命抬頭,麵前唯有丹宸子瀟灑的白袍身影,哪有什麼孔雀明王的影子?
“孺子可教……”
司命氣瘋了,“丹宸子——”
“噓,”丹宸子笑容微妙,“今日瓜分戰果,西天來了不少金仙,佛法無邊,小心哪。”
這話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司命也真真是拿他沒辦法,半晌,用手指用力點了兩下微笑的丹宸子,“你等著,總有人能治你,我等會回去就算,我算死你我。”
兩位老友一路說笑著來到福地洞洞庭,這回上仙們去剿亂,據說帶回了不少好東西,有一些還是上古神器,司命還是從丹宸子那知道的消息,因丹宸子原本就是剿亂的功臣之一,司命知道後差點又被丹宸子氣死,賣命的時候衝鋒陷陣,分東西的時候隱身,不愧是他心目中比菩薩還像菩薩的道士。
福地洞庭神仙們早就散了,隻留下孤零零的幾個物件,一看就是被挑剩下的。
司命痛心疾首,含淚收破爛一樣地收下了一堆七零八落的東西,收到最後發現桌上隻剩下了個灰撲撲的小酒杯,上麵還有裂縫。
司命舔著臉:“好友,這個分給你。”
丹宸子勾唇一笑,長袖一展,灰撲撲的小酒杯落入他的手中,他略微把玩了一下,隻覺這酒杯觸手溫潤,古樸可愛,爽朗道:“妙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