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程真是難以想象,無論是丹宸子,還是姬滿齋,這樣強悍的人會如此失控地痛哭。
杜程的眼睛也有點酸,大概流淚是會傳染的吧?他這麼想著,睫毛一眨,真的落下了一滴眼淚,眼淚順著姬滿齋的外套滑落,姬滿齋一震,他鬆開手,雙眼與杜程對上。
杜程尷尬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哭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仍在流淚。
姬滿齋抬起手,黑色手套再次沾染上了淚痕,他低低道:“不要哭。”
很奇怪的是,他那樣說以後,杜程的眼睛更酸脹了,他完全無法克製自己,抓著姬滿齋的胳膊,邊哭邊道:“天哪,我好奇怪啊,我為什麼停不下呢……”
雙手緊緊地按住眼睛,溫熱的液體仍然透過指縫洶湧地流出。
“要命……”杜程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濃重的哭腔,語氣卻是哭笑不得,忍不住罵了聲臟話,“到底要怎麼才能停啊……”
冰冷的手撥開他的手掌,姬滿齋拉著他的手,兩人四目相對,金色的瞳孔裡與他一樣,氤氳著淚水。
“你真的很可惡,你知道嗎?”
澀苦的喉嚨無法控製地控訴,是親曆者,也是旁觀者。
“如果喜歡,那就說出來,如果說出來,如果他知道……”杜程哭得泣不成聲,“他就算去死,他也會笑著死的……”
姬滿齋垂下臉,他冰冷的手與杜程的手十指相扣,那一點點溫度是捧著冰冷石頭的丹宸子畢生所求。
姬滿齋鬆開手,雙手複又抱住杜程,高大的身軀如同倒塌的山,他低下頭,依靠著杜程,從一開始,就是他在依賴著杜程,就是他離不開杜程,他跟在杜程身邊,亦步亦趨。
像迷了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他的家園。
杜程放肆地大哭了一場,哭完之後,神清氣爽,鼻子通紅地吃一支姬滿齋給他拿的香草冰激淩,坐在石桌上雙腳晃蕩,鼻音濃濃地問姬滿齋:“你現在能吃嗎?”
姬滿齋搖搖頭。
同樣是痛哭過一場,姬滿齋這張臉完全沒留下痕跡。
隻有杜程,眼睛腫了,鼻子紅了,“你去辦事吧,耽誤不少時間呢。”
“不了,”姬滿齋靠在石桌上,深深歎了口氣,“不想去。”
杜程舔了下邊緣的巧克力,“開玩笑啊?”
姬滿齋看了他一眼,“認真的。”
杜程“哦”了一聲,繼續低著頭吃冰激淩。
姬滿齋抬手,掌心沒摸到杜程的頭頂,就被杜程警覺地閃開了,“乾嘛?”
“頭頂,”姬滿齋指了指,“有葉子。”
“那你說一聲就行……”杜程嘟嘟囔囔,用力地搖頭晃腦,自己把葉子抖落下來,餘光看到姬滿齋還在看他,咬下一口冰激淩,拔高音調,“你不要亂來哦,丹宸子和曲觴充其量也是一對怨侶,更何況你我皆非原來的樣子……”
“嗯,”姬滿齋溫聲認同,“我們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話是一樣的話,但杜程總覺得姬滿齋表達的意思跟他不一樣,他屁股挪開一點兒,與姬滿齋拉開距離,“我們現在是上下級關係,對吧?”
“嗯。”
姬滿齋是他領導,頂多就再加上朋友吧。
杜程瞄了姬滿齋一眼,“你不走啊?”
“嗯。”
嗯什麼嗯啊,杜程跳下石桌,“那我走了啊。”
“去哪?”
杜程叼著冰激淩,不自然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
“你剛才也問我了。”
杜程:好像是……
“我去醫院,葉小娟她老公送去急救了,我去看看情況,”杜程邊吃冰激淩邊瞟姬滿齋,“這兩個人愛過是愛過,不過既然之後不愛了,婚自然也得離。”
“嗯。”
杜程:……好煩啊。
“我走了啊……”杜程邊看姬滿齋邊邁步。
“要我送你嗎?”
杜程腳步停住,“領導給員工送溫暖?”
“嗯。”
杜程:再嗯一次,他就打人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坐姬滿齋的車了,杜程說服自己,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連殘存的情緒都宣泄出去了,也沒什麼好顧忌吧,就跟以前一樣相處啊,杜程坐下係安全帶,餘光看到姬滿齋戴手套,黑色的手套遮住了掌心的傷痕。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道傷痕是他造成的呢。
怪不得,他能在姬滿齋身上留下痕跡,他身份高貴嘛,神兵哎。
姬滿齋係安全帶,拉安全帶到胸口時,動作頓了頓,臉色倏然一白,杜程注意到了,“你怎麼樣?”
“沒事。”姬滿齋係好安全帶。
“金瞳是入魔的征兆,你現在還在入魔嗎?”杜程擔心道。
“沒有。”
“你在敷衍我嗎?”
“不是。”
“撒謊的話,”杜程想了想,想不出什麼威脅厲害的,乾脆道,“撒謊的話,下輩子投胎會變成豬哦。”
姬滿齋看了他一眼,金色瞳孔裡隱約帶著淡淡的笑意,“嗯。”
杜程:……是不是看不起前神兵&未來的三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