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原來你躲在這兒(1 / 2)

所以眼前的陷阱簡直是為了威爾遜量身打造的獸籠,雖然外頭的霧氣蔓延不進來,但困在裡麵的人也同樣走不出去。

但對峙也不是個辦法。

霧中的騷靈有足夠的時間疊加詛咒,這種類似於機械擺鐘或齒輪運轉的編寫邏輯,簡直就是最理想的永動機。

詛咒一旦生效,便不會停止;每一個形似辱罵的嘴型,每一個迸射出鄙視的眼神,時時刻刻地釋放出一種名為蔑視與嘲諷的詛咒。仁慈一點的,至死方休;足夠狠毒的,生生世世都將糾纏著被詛咒者的血脈。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場地的溫度在逐漸下降,一股白色的霜氣迅速圍著圍牆的扶欄蔓延開來,靠著圍牆的草木受到霜氣的影響,原本盛放的葉子開始一點點失去活性。

黑暗中,它們的光芒略微開始收斂起來,這代表有邪靈躍躍欲試地想要進入庭院。但更一個可怕的猜想是,詛咒變強了。

是的,威爾遜很清楚,巫術一定程度上也在遵循著量變引發質變的原理,通常在持續地疊加之後,詛咒便會開始惡化。相應的,破解它很難,畢竟釋放詛咒的人有時都無法破解自己的詛咒。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句“我寬恕您”就能解決的事兒。

銷魂蝕骨,聞之如將墜之米山。威爾遜此刻處於某種彌散街區而不可知的惡意之中,失去了方向感。畢竟眼睛與感知已經被各種陰森而詭異的笑臉塞滿了。

冷汗從威爾遜的額頭上滲了出來。

而在他背後,正有一張笑臉緩緩地湊了過來。

這張臉的身體正圍在高牆之外,從衣著上看不出他的來路,一件亞麻布做成的鬥篷裹住了他的身體,這種瀟灑飄逸的穿衣密碼在白衣飄飄的土耳其人進入君士坦丁堡之前,本是很難想象的。

隻是他的袍子太舊了,也不太白,衣服上滿是汙漬與泥濘。他的體格相較於其他的影子,要高一點兒。似乎在選擇活動的當下,這個特彆的怨靈需要從霧裡奪取足夠多的怨氣,才能現身於此。

它身邊的幾個模糊的身影瞬間消失了,而它也從霧中走了出來。手抓著低矮的金屬扶欄,脖子卻開始不安地蠕動。

它那凝固的詭異笑容驀然向前遞進了一寸,隻看見脖子在慢慢地向前伸長。

這張詭異的笑臉與其他的笑容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他的臉上有著很明顯的人工手術的痕跡。

中世紀以來到處行走的馬戲團會偷偷地購買一些人販子處理過的棄嬰,而這些嬰兒臉上都掛著淒慘的笑容。

深陷的刀痕說明在很小的時候,他們的臉就被人用手術刀刻意地劃開,一路拉到了耳根。因此,傷痕變得很深。

這張笑臉無疑就是來自這個傳說。難怪服飾的款式看起來已經很久遠了。

很快這張陰惻惻的笑臉便無聲地越過了聖約翰草的防線,悄悄地逼近了威爾遜的後頸。遠遠看去,一個掛著詭異笑容的頭顱,正如樹蛇一般直直地勾起了脖子,凝神靜氣地窺伺著威爾遜的動靜。…。。

同時,身後的滾滾霧氣之中,笑聲驟然大了起來,這種笑聲時刻撩撥著人類的好奇心。偶爾幾聲尖銳的浪笑,好似女人發出的,這種驟然響起的人聲,很容易令人條件反射似地回頭。

看得出隻要一回頭,那張臉就會直愣愣地貼上去。這個距離之下,人類幾乎是無法避開的。

而笑容一旦印上臉,詛咒就算完成了。很快霧氣中就會多一名鬼氣森森的新成員。

這應該就是這個詛咒現在的傳播路徑了:被看到,被碰到。

而威爾遜仍似無所聞,身體仍然前傾著,警惕著從眼前來的敵人。

突然,“唰”地一聲,他抬起了手裡油膩膩的鬥篷向後一揚,鬥篷如同一張網,登時撲中了這顆正懸在半空中的人頭。

而在感覺到鬥篷纏住什麼東西之後,威爾遜不禁抖開手腕,將手中的鬥篷順時針繞了三圈,緊緊地纏住了笑臉。然後,他抽出了登山杖的獅頭,驟然彈出的劍刃如同切豆腐一般,絲滑地切下了這顆騰蛟起鳳地甩開布料的人頭。

牆外的人體瞬間化為一堆白灰,衣服如廉價的麻袋一般掉在地上。

“嗡”,不知道是因為吸到了血,還是吸收了足夠的怨氣,整柄劍在威爾遜手中抖動了一下,同時發出了利刃在共振中切開鉛塊時,特有的那種聲音。

這股聲波有些尖銳,霧氣之中的人形似乎為之一震,紛紛地後退一步。

得以喘口氣的威爾遜順勢將砍下來的頭包進了油膩膩的鬥篷裡,它代替了下葬用的裹屍布,將這不安分的人頭埋葬在黑暗裡。而威爾遜吹起了一聲馬賽人在迎接船隻進港時,才會吹起的水手調子。

剛剛短暫的接觸,已經讓威爾遜猜到了笑臉詛咒傳播的大致渠道。隻見他點了點頭,然後就將這顆人頭拋進了身後由聖約翰草緊密圍住的墓園裡。

白教堂的墓地隻接受完整的屍體下葬,這是一個流傳在坊間的“秘密”;教堂的執事曾公開表示,隻有壽終正寢或病死一類肢體完整的屍體才能運進來,但他們拒絕透露原因。

其他的屍體,尤其是死刑犯的屍體,是絕對不能運進這座公墓的。所以屍體很有一部分運去了滑鐵盧車站,由運屍的火車拉去倫敦之外,或者就地燒毀。

因為公墓裡葬著一位處決了國王的劊子手。

理查·布蘭登,由護國公奧利弗·克倫威爾下令,親自砍下了國王的頭顱。而乾下這般“豐功偉業”的劊子手,此刻正長眠於白教堂的墓地裡。

一名可以合法殺人而不會淪為凶手的特異之人,自然和新模範軍一般,受到了王室的怨恨。儘管國王們不敢公開表達這種厭惡,但下令將他葬在白教堂的墓地這道命令,本身就已經闡明了一切。

這是一個受到了詛咒的靈魂。

因詛咒的折磨,劊子手在死後也不得安寧,所以很容易陷入暴怒的狀態;但也因詛咒的加持變得極其恐怖。平時他躺在還沒填土的棺材裡,睡得極淺,一些吵鬨便能讓他睜眼。…。。

有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麼人出於悲憫之心,在他的棺蓋上鋪了細細一層聖約翰草,將他困在棺材裡,希望能讓他安眠。

但剛剛拋進去的人頭顯然驚擾了他,至少是驚擾了他身上的詛咒。

於是,一個沉重的黑影猛地一下掀翻了棺材蓋,那些乾枯死亡的聖約翰草早就失去驅魔的能力了。蓋板掀飛的聲音毫無疑問地給在場所有的怨靈極大的震撼。哼哼唧唧的笑聲一下消失了。

場地如同被按下了靜音鍵,粗暴地隔斷了一切聲音。

一個粗壯的黑影,穿著十六世紀特有的粗布長褲與皮靴,上身穿著肮臟而又油膩的襯衫,從棺材中吃力地爬了出來。令人聞風喪膽的鍘刀正牢牢地黏在他手上。遲緩地挪動著沉重的步子,走向被拋進來的人頭。

隔著鬥篷那油膩肮臟的亞麻布,這顆人頭明顯還不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本能促使他仍然不斷地發出嗤笑的聲音。

雖然,一聲踩碎西瓜似的聲音,從墓地裡傳來。這種將中空的硬殼碾碎的聲音,令所有的人都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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