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臥室不大,一張床、一個櫃子、一架電子琴加上一把吉他,幾乎就已經是她的全部家財。
柔軟的月光透過半遮的窗戶射入房中,房間的燈儘數關閉,她就借著一點月光藏匿自己的身影。
其實她不怪嬴弈會誤會自己,這一年來她早就被無數人質疑過跟領導有染。
是啊!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姑娘,不到一年就初步有了要崛起的勢頭,不用一些東西去交換誰會相信呢?
她告訴過自己很多次要堅強,她也確實做到了。
隻是聽完嬴弈那些話,突然就想大哭一場,宣泄一下壓在心頭的苦痛。
淚水讓她有股窒息感,眼前模糊的光景讓她感到深深的無力。
驀然,她想家了,想起了那道鏽跡斑斑的鐵門,整日守在門前的那道白發蒼蒼的慈祥身影。
她從小就沒有父母,爸爸在她才剛開始記事就消失在她的記憶中,媽媽後來受不了也離開了她們那個本就不堪的小家。
那時候隻有她和奶奶相依為命,沒了頂梁柱少不了被一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親戚搶奪家財,奶奶一張嘴又哪裡爭得過他們?
可就是那道瘦弱的身影仿佛永遠不知困倦,得知自己對音樂有著獨到的天賦時,她省吃儉用也要供自己走上這條路。
做清潔工、教書、擺攤、洗碗、幫人縫補衣物……
從早上四五點到晚上十一二點,隻要能賺到錢的她都去做,無所謂錢多錢少。
自己也沒有讓她失望,十幾年寒窗苦讀也終於是從全國頂級的大學中畢業。
一年來她每個月都會給家裡寄錢,十幾年的相伴她如何能知道奶奶不舍得花,這不過是她安慰自己的一種方式罷了!
本還打算著出人頭地之後接奶奶來自己身邊享清福,可現在虞池羽卻不敢讓她頂著佝僂的腰看到自己最愛的人被人四處刁難。
這也是她一年來不願出賣自己的主要原因,那不是奶奶想看到的。
她是一個“頑固”的人,要是讓她知道自己敢做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怕是當場就會和自己撇清關係。
伸出手想要觸摸眼前那輪圓月,可嘗試千萬次結局無一不是撲了空。
即便沐浴在月光中,那也依舊不是屬於她的東西。
就像隔壁那個電詐仔,忽遠忽近,每當自己伸出手時他都會刻意將自己推開。
一牆之隔的嬴弈,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刪除鍵卻是從未停下過。
“今天大凶,不適合碼字!還是洗洗睡吧,錢反正也撿不完!”
一把掐掉電源,淺淺擺爛一天……
劍來這一本書就夠他吃一輩子,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四月江陵的蟬鳴和晚風都很愜意,不知不覺他就睡了過去。
隔著一堵牆的虞池羽身子縮成一團,將頭埋在膝蓋中任由自己放肆一場悲。
——
黑夜不會永遠淹沒大地,清晨的光雖不一定守時卻也會出現,睜開眼睛生活還是要繼續。
虞池羽還是一樣習慣了早起,眼眶漲紅,四肢微酸。
不必弄妝梳洗自有韻味,塵埃乘風浮在光束中,落在她那張懶洋洋的臉上。
坐在琴凳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不疾不徐地掀開琴布,修長且略微粗壯的手指從低到高在52個黑白鍵上依次劃過,由低沉轉為清脆的琴音自內發出。
虞池羽蒼白的麵龐上露出一份淒美的苦笑,就像這琴聲。
世人皆知其婉轉悅耳,又有誰了解演奏者背後的心血?
依稀記得八歲時奶奶就給她買了第一架鋼琴,不過一萬,說不上多貴……
不過,那卻是她灰暗生命裡的第一束光,自那之後她每天都會花上好幾個小時練習,日複一日手指纏上護帶還在堅持彈奏。
奶奶心疼,勸她放棄……
她沒有,她知道這架鋼琴來之不易,更知道自己選擇的路本就不是那麼好走。
彈奏了半小時的練習曲,手指不見生疏。
隔壁某位遲遲不願醒來的碼字機將頭深深埋入被窩,早知道應該定個十點前不準發出劇烈聲響的規矩!
指尖停止跳動,虞池羽似乎已經找到了自己所求的靈感,微弱而真實。
左手重新觸鍵,片刻後右手加入。
左手的伴奏帶動右手彈奏主旋律,就如她這一生,淒美卻又固執。
另一邊的嬴弈耳垂動了動,掀開被子開始細細傾聽起隔壁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