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初霞說到這裡時,目光開始變得恍惚呆滯,眼眶中不自覺地彌漫起氤氳霧氣。
她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迷糊,模糊的視線裡,好似看到了那張陽光的笑臉,他正在向她招手。
那個人還是一副意氣風發的青年模樣,那天的天氣好似也是如今日這般晴朗。
隻是這輩子新垣初霞是注定沒機會再看到他白發蒼蒼、佝僂著背的模樣了,他倆也沒機會依偎在篝火旁度過餘生了……
虞池羽聽到這裡就已經預感大事不好,她對那段時間發生的事還是挺敏感的,那段時間又牽扯進那件事裡麵。
多半是有去無回的,但那個爺爺去了,他義無反顧的去了……
“新垣奶奶,您沒事吧?要不,要不就不講了!”,看著新垣初霞一臉痛苦,虞池羽勸誡道。
“不……就讓我說完吧!”
新垣初霞卻搖了搖頭,謝絕了虞池羽的好意。
這個故事說出來或許還有人會記得他和她的故事,如今她也已是兩鬢蒼蒼,垂垂老矣了……
【“那個時候我是想阻止他的,我很自私吧?因為家裡長輩就是研究一些東西的,所以我就拉著他回家,跟家裡的長輩求了一卦,想要以此挽留他!”
“後麵是什麼卦,小虞你應該也猜出來了吧?”】
虞池羽睜大眼皮,似是終於將一些東西聯係了起來。
“難道是!水山蹇……”
“對~他求出來的卦就是水山蹇。水山蹇,利西南,不利東北……”
新垣初霞笑著點頭,其實有些事她並沒有完全告訴虞池羽。
自小接受新式教育的她,本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可是一連拉著那個人求了三卦。
新垣初霞心愛的那人本也是個唯物主義者,可為了給新垣初霞求一份心安,他做了違背自己信仰的事,還是三次!
可每一卦都是水山蹇卦,每一次都在勸誡那個年輕人不要向東北方向去!
巧合嗎?
她不知道……
但是那個時候,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過去的人十有八九是回不來的……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難道他們這些高知識分子不懂嗎?
可為了腳下這片土地,還有身後所想要守護的人,他們最終都踏上了那片征程。
為了愛人他第一次違背了信仰,為了愛人他又再次堅定了信仰,哪怕是一去不回……
新垣初霞緩了會兒,又顫著聲道:“那天記得我是在京都外看著他走的,臨走前他笑著跟我說,最遲明年京都落雪的時候就會回來,到時候他就會告訴我一個秘密……”
“後來呢?後來他回來了吧?”
即使知道不太可能,但虞池羽心中還帶著一絲希冀。
要是那個爺爺再也沒回來,那麵前這個奶奶該是一個人痛苦地等了他多久,哪怕是深受重創那個爺爺也要回來啊……
哪知新垣初霞還是搖了搖頭,將虞池羽心裡的最後一點希望給擊碎了。
新垣初霞眼神空洞,傻笑道:“那時候我就一直等啊……等……”
虞池羽望著新垣初霞瞳孔裡的絕望,她知道新垣初霞是等不來那個人了……
新垣初霞依舊在述說著。
【“他呀!是桃花開的時候走的,後來茉莉花跟著開了,再後來啊桂花也開了,慢慢的茶花也開了……一直等到第二年,等到第二年的時候向日葵花開了!”
“1953年7月27日,那天忽然就傳回來一個消息,我們在那邊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可那時候我高興不起來,那時候所有人都在笑,可我笑不出來……”】
新垣初霞聲音逐漸哽咽,與之前看上去高貴典雅的形象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人。
見她並不打算停下來,虞池羽也隻是幫她拍撫後背,順著氣。
【“再後來我一直等到九月末,最後的向日葵也謝了……有一天忽然有人給我送來一封信,裡麵包著一對兒戒指,一堆勳章,還有去年他走前給我寫的信。”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去的那年就已經永遠留在了那裡,才過去幾個月就沒了……”
“那個傻瓜還讓我再找一個中意的人,可世界上就隻有一個他,我又能去哪裡找呢?”】
新垣初霞麵上滿是責備,在責備自己,也在責備那個回不來的人。
虞池羽感同身受,眼淚也是大顆大顆的掉,“新垣奶奶,那後來……”
新垣初霞對著牆上的功勳章揚了揚脖子,“他家裡沒人,再後來我就帶著他留下的一切東西搬到了這裡,在這裡種下了這片向日葵……”
“那您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
“是啊!一個人,好多年了吧……”
“為什麼?”
虞池羽不解,明明那個爺爺走的時候麵前這個奶奶還很年輕的才對!
可置身新垣初霞的位置想想,虞池羽又明白了什麼,萬一哪天嬴弈也回不了了,她真的會再愛上另一個人嗎?
新垣初霞搖了搖頭,“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可你還知道它的另一個花語是什麼嗎?”
她沒有急著回答虞池羽,而是但問起虞池羽來。
虞池羽搖頭,還以為一種花就一個花語呢……
“向日葵的另一個花語是忠誠!沉默與忠誠!他守著這個‘大家’,我就守著他,一天、一個月、一年、一輩子,隻要他還沒有回來,我就會一直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