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薇除了錢,一無所有。這不是個觀點,這是個事實。在這人間,林清薇孑然一身。
她出生三個月到孤兒院,十八歲到彩虹城,二十歲結婚,現在她二十五歲,擁有彩虹城一家帶賭場的酒店,一家借貸公司,一個刁蠻任性的繼女。色彩紛呈的二十五年,情節夠跌宕起伏。
她那早世的亡夫是有點頭腦的,白手起家把一間小小的遊戲廳發展成具有一定規模的酒店,家族裡的人也借著他的勢賺得盆滿缽滿,豈料五十五歲時,到了可以享受生活的階段,卻在自己的彆墅裡被炸死了。
林清薇是他的合法妻子,在彆人眼裡,她隻是和他睡了三年,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卻繼承了全部資產,雖然合法但不合理。
所以,亡夫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便時不時地找林清薇鬨一鬨,逼她交出股份,放棄管理權,滾出去。
滾哪兒去?
她一個孤兒能滾到哪裡去呢?
融不進亡夫家的親戚關係,久而久之,她的心事隻能說給車上的彌勒佛擺件聽。
她的奔馳越野車上有一對盤腿而坐的彌勒佛。左邊的手捧佛珠,黑色底座上刻著鎏金色的淡定二字,右邊的手捧紅蘋果,黑色底座上同樣刻著鎏金色的平安二字。
“淡定”撇著嘴,眯著眼,表情很不淡定。
“平安”張嘴大笑,更像在嘲諷平安不是說說就能實現的。
“淡定”和“平安”對林清薇了如指掌。那些無所事事的日子,她幾乎每天都會一個人開著車在城市裡閒逛,罵幾句孤兒院裡的人,懷念一下小鳥姐姐,吐槽不遵守交通規則亂插隊的司機,實在忍不住了,降下車窗,對司機做個國際友好手勢,在司機沒來得及反應時,一腳油門甩掉後瞟一眼“淡定”,問它:“我車技可以吧?”
“淡定”當然不會回答。
“平安”依然在笑。
至於朋友,她也誠心誠意交過。婚後亡夫帶她認識了很多生意上的富家子弟,剛開始她們會經常一起喝酒聊天談心,與正常朋友之間的相處無異。她本以為人與人的深交就算不考慮真心占比多少,最起碼也是要建立在看對方還算順眼的情況下繼續。可在某次無意聽到他們背後用賤貨騷貨就是個花瓶擺件無腦利用身體嫁給大自己三十多歲的愚蠢女人等來評價她,再聯想男人們看她時的侵略眼神,強烈的憤怒讓她恍然大悟的瞬間,站在門口笑出了聲,轉身離開時她就把他們的電話微信全部刪除拉黑,從此斷了往來。
事後想想,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她確實嫁了個比自己大三十歲的男人,也確實隻是個花瓶。無人會理解和關心這些事的來由,他們隻會針對結果按照自己的想法下一個自認為很合理的結論。林清薇慶幸及時發現了他們的真麵目,讓她在繼承資產後能堅決地不留情麵地把那些人的股份搶回。當時,玩的最好的女孩,像隻快要煮熟的白切雞似的站在她麵前祈求原諒,那眼神裡沒有一點小瞧她的意思,隻有震驚和恐懼。林清薇右手轉著手機,在她麵前來回走了兩圈,對她莞爾一笑,溫柔說道:“賤貨騷貨做事很冷血的。”
這事兒過後,林清薇便吃一塹長一智,不在圈子裡交朋友了。
她寧願對著“淡定”和“平安”喝酒聊天,也不會對人說話。最起碼他們不會背後罵她賤貨騷貨這樣惡毒的語言。
孤獨和沉默的日子過久了,就想換換腔調。林清薇覺得自己需要和人接觸,和人對話。於是,她出來打份不需要技術含量,但又消耗大部分體力和時間的工作。
這是一件讓人無法理解的事,畢竟有錢人找樂子的方式有很多,譬如購物,譬如養男人。用亡夫家人的話來說,睡了幾年輕而易舉得來的錢財用於揮霍,怎會舍不得。林清薇覺得不按照他們的想法來活好像不好交差,於是在亡夫去世後的一年裡,她買車買房買奢侈品,愣是把大姑姐氣進了醫院。可報複過後往往會被更強烈的空虛感反噬,導致徹夜不眠,那股勁兒過了,報複心也隨之消失。至於養男人,她沒那個心情。
說起男人,就不得不提武寧。他是林清薇的初戀。一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女孩在十八歲的年紀瘋狂迷戀上成熟穩重,對她言聽計從,無微不至到衛生巾不需要自己買的男人,然後順理成章的結婚生子,這樣的戲碼能發生在彆人身上,卻不能發生在林清薇身上。老天應該是覺得林清薇不配得到愛吧!所以,即使把他帶到身邊也讓這關係不知不覺地就發展成隻談公事不談私事,尷尬到共處一室也一言不發的局麵。
那懵懂無知的愛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恨。
可武寧仍是她不能輕易舍棄的人。說白了,亡夫家人不是怕林清薇,而是忌憚武寧在黑道上的地位。如果沒有武寧的庇護,林清薇也許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連具屍體都找不到。
林清薇還沒活夠。
不得不承認,武寧辦事從來沒有掉鏈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