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從民間百姓的流言,講到當下官員們對蘇良的議論。
最後,還將數張不同黑作坊的小報都呈到了禦案上。
錢明逸在一旁不斷補充。
二人的功課做得尤為充足,足足講了大半個時辰。
蘇良強打著精神,差點兒沒有睡過去。
二人講完後,一臉期待地看向趙禎。
趙禎翻閱著各種類型的小報,喃喃道:“這幾張小報的腦圖做得不錯,文筆也不錯,進奏院應該多學習學習,文字再接地氣一些……”
聽到這些話,王拱辰和錢明逸都有些發愣。
這不是重點啊!
“官家,蘇良謗訕朝政、結黨謀私,無論在朝堂還是在民間都產生了極為惡劣的影響,臣請求罷黜蘇良的監察禦史裡行之職,或外放,或讓其入館閣,他已沒有資格再做一名台諫官!”王拱辰重重拱手。
“王中丞、錢正言,我朝言論自由,從不以言獲罪,更何況蘇良還是一名台諫官,他說一些關於朝廷新政的話語,就算是謗訕朝政了?”
此話,一下子將王拱辰和錢明逸問住了。
當朝言論開明。
汴京城瓦舍裡的說書人曾指名道姓地辱罵夏竦和韓琦,都算無罪。
更不用說,一名台諫官發表意見了。
此罪名壓根不成立。
王拱辰立即轉移話頭。
“官家,蘇良謗訕朝政,乃是因他欲結私黨,助他推崇的官員成為宰執,台諫官有此行為,已失了公允之心,理當重罰!”
結私黨,可是大罪。
趙禎從上麵緩緩走下來。
“蘇良欲結私黨?和誰結?範仲淹、富弼、歐陽修?”
“你可知,就在剛剛,蘇良從八個方麵,結合新政的實際事例揭露了當下新政存在的缺陷。他認為,新政過急過猛,理應停止!這是一名力挺改革派的官員能講出來的話嗎?”
趙禎的語氣變得鋒利起來。
“朕主張風聞言事,乃是
欲防患於未然。但你們呢?罔顧事實,就用這麼幾張民間小報,便想將一位昨晚一夜未睡,研究新政之失的青年官員拽下馬,你們吃飽喝足之後,就不能乾一些正事嗎?”
趙禎如此發脾氣,非常罕見。
王拱辰和錢明逸都懵了,他們根本想不到蘇良會批判新政。
二人一時不知如何辯解,隻得低頭拱手。
趙禎再次走到禦案前,冷聲道:“蘇良是否結私黨,三日後,你們自然能知曉。沒有其他事情,便先退下吧!”
王拱辰和錢明逸碰了一鼻子灰。
隻能無奈退了下去。
蘇良朝著趙禎拱手,道:“多謝官家了!”
趙禎露出一抹笑容。
“這是你應得的,好好乾,若有問題就像今日這樣直接找朕,無須顧慮太多!”
蘇良重重點頭,拱手謝恩。
趙禎最看重蘇良的地方,其實是蘇良發自內心的真誠。
沒有虛偽,沒有陽奉陰違,言行如一,對其更是沒有任何隱瞞。
這讓他覺得和蘇良頗為投緣。
曾經,趙禎對一名青年官員也產生過這樣的感覺,但如今那人被戰事、被朝堂黨爭,摧殘得已經像是一名無情的政客。
那人,便是當下的樞密副使韓琦。
趙禎不希望蘇良為官幾年後,也失去赤子之心。
大宋朝,這樣既真誠又有治國之才的官員實在是太稀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