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揚在客廳裡轉了半圈,沒什麼可做的,盯著殷果的臥室門看了會兒,還是按照吳魏的意思,拿了兩罐冰咖啡回了臥室。
他把其中一罐丟到床上,自己靠在沙發上,啪地一聲打開,仰頭喝了口。
液體是苦的,從口腔順著流到喉嚨口,衝散了舌尖上她留下的味道。他摸出手機,琢磨了會兒,估摸她和自己一樣應該還沒法睡著。
吳魏按下免提,把自己的手機扔在了兩人當中的地板上。當年關係最好的一批人裡,唯一有個女孩子,就是林霖,大家都叫她總總。她在那邊長篇大論地罵林亦揚,吳魏蹲在林亦揚身邊,給他打了個眼色,湊在他耳邊說:“既然罵您的,就一起聽唄。”
林亦揚沒吭聲,翹起二郎腿,仰靠在沙發椅背上:“音量調小。”
他一偏頭,指門外,意思是還有人在睡覺。
估摸是林霖聽到了,在那邊爆了一句粗,在罵林亦揚不識好歹。
當初球社裡的男男女女裡,林霖是最漂亮的一個,脾氣卻比男人還硬。她和林亦揚同歲,但不是一個老師。林亦揚剛進去時,二年級八歲,十三歲正式打職業賽,在這空檔期間隻報名過一次少年組,成績很爛,後來就閉門訓練,直到十三歲拿下職業賽的冠軍。
所以在那之前,圈內沒人瞧得上他,無名小卒一個。
有一回林亦揚在外頭的台球廳打球,吳魏一個小四眼被人欺負了,他沒吭聲直接動手,一人對五六個人打了一架,掛了彩回來的。當時隻有林霖在球社吃午飯,聽到教練說林亦揚去打破傷風針了,她二話不說,丟下筷子騎著白色的小自行車就出去了,在半道上從工地撿了塊板磚,進去直接就動手,一美女進去看見誰掛彩就揍誰,大家全蒙圈兒,剛被林亦揚揍完又撞上個瘋子。
那回還是孟曉東把她拉出來的,結果也被她給揍了,以為孟曉東是那幫小流氓的同夥。
後來人家問林霖,知不知道自己揍得是一幫小流氓,不怕?林霖說了句名言——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她不惜命,誰都不怕。
在那事之前,沒人知道球社有兩個還沒成名的孩子:林亦揚和林霖。
在那之後,大家都知道東新城有雙林,一男一女,都長得漂亮,還是兩個狠貨。
……
林亦揚聽著手機裡的女人聲音,忍不住微笑。這回見到、聽到的所有故人,都是骨子裡和過去一個揍性。
吳魏調小了音量,坐在沙發旁的地板上,抱著膝蓋在那喝著冰咖啡繼續聽著。
林亦揚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
lin:有沒有被吵到?
殷果完全是秒回。
red fish:聽不清其實。
lin::)
red fish:還不睡嗎?
lin:等天亮。
red fish:為什麼?
為什麼呢,不太睡得著。
照自己大腦的亢奮程度,肯定是要耗到天亮了,估計明天到火車上能睡死過去。選擇在最忙的時候談戀愛,真是在挑戰他的體力極限。
殷果斜趴在床上,全屋唯一的光線就是麵前的手機屏幕。
林亦揚沒有立刻回複。
她點開他的頭像,找到了備注,想給他改一個名字,改什麼好?最後想想,還是算了。
小果:沒收到嗎?
lin:收到。
小果:那怎麼不回。
lin:回什麼,為什麼要等天亮?
小果:嗯。
lin:睡不著。
很快,跟了三個字。
lin:因為你。
殷果下巴壓在軟軟的藕粉色棉被上,盯著最後兩句,最後,把臉埋下去。腦子裡反複都是剛剛在洗手間門外的接吻感覺。她太緊張了,全程都是,怕被人看到,怕被人聽到,全程大部分時候都過於刺激……
不能再想了。
一整個晚上,她在這間臥室,他在一個客廳之外的臥室。
都沒睡著,殷果在黎明前略微眯了十分鐘,又醒了。
她其實是困的,意識也不連貫,但就是睡不沉。難怪鄭藝說戀情剛開始的那一段時間完全可以不吃不睡,和吃了興奮劑沒兩樣,她現在信了。
天剛亮,六點二十分,再次出現了他的消息。
lin:醒了可以出來,我在客廳。
殷果一骨碌坐起來,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鏡子看了看自己。還好,沒睡過就是憔悴了點兒,不至於頭發亂糟糟的很狼狽。
人出去,客廳裡不像昨夜,已經布滿晨光。
林亦揚在煮咖啡,還在醒神,瞧見她出現,就望了過來。
他對她招招手,讓殷果到吧台那裡。男人比女人經得起熬夜,除了眼底有一絲紅,和昨晚前沒太大差彆,僅僅有點頹,站姿不講究,半靠半倚著吧台。
“睡得好嗎?”他啞聲問。
“嗯。”她違心地說。
林亦揚指了指旁邊的一包豆子:“試試這個,很快就好。”
殷果認識這個包裝,就是上回自己幫鄭藝買咖啡豆的那家店。可昨天家裡還沒有。她靠在他手臂旁,拿了拿包豆子看,剛拆過的樣子:“你什麼時候買的?”
“昨天,回來前繞了點路。”他說。
從火車站到那裡,再到公寓,何止是繞了點路。
這就像他那次要去法拉盛賭球,先繞到紐約大學附近和自己喝咖啡一樣,繞了個大遠路。殷果捧著那包豆子。
咕嘟咕嘟,褐色的液體在冒著沫。
咖啡已經煮到了油沫溢出,他調小了火,準備再煮半分鐘,他瞥見殷果還抱著那包豆子在看自己,彎腰,拉開了最底下的一個抽屜給她看。
那裡還有幾包,口味不同,都是買來給她嘗的:“不嫌麻煩,平時就自己試試看。”
殷果更感動了,抿著嘴唇看他。
林亦揚看了眼腕表,在算關火時間:“彆總盯著我看。”
明明讓她不要看自己,卻偏過頭來瞅著她,低聲說:“我已經很克製了。”
沒在你走過來時,就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