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北京,地鐵一號線,八寶山站。
少年在地鐵門關上的最後一刻走進地鐵,他身上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耳機,懷中抱著一個骨灰盒。
已經深夜十一點多了,地鐵裡人不太多,少年走了幾節車廂,找到一個空位坐下。
同車廂的人見他抱著骨灰盒都不免要多看他幾眼,可少年的臉都被黑色長發和衛衣帽子遮著,看不見臉。
隻能看出身形很瘦。
地鐵裡暖氣開得很足,幾乎讓人流汗,少年脫下羽絨服,蓋住骨灰盒,同時將衛衣的大帽簷拉得很低,蓋住眉眼。
車廂角落裡有一雙眼睛好奇又小心翼翼地盯著他。
回校的路程很長,一號線轉十號線,再轉四號線,北京的地鐵換乘要走很久,少年抱著骨灰盒,用胳膊夾著厚厚肥肥的羽絨服,上台階,下台階,轉彎……經曆了母親過世,醫院學校兩邊跑,又在殯儀館待了一天的他此刻身心俱疲,本就虛弱的他此刻更是滿臉疲憊,中間甚至一度要停下來休息。
手裡的骨灰盒那麼輕。
是養母留在這個世界的全部重量。
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離開了,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孤魂野鬼。
他看看四周,好像,全世界隻有他一個人活得這般的辛苦。
身後那雙眼睛還一直盯著他。
……
一直到他抵達目的地,出了地鐵。
少女從地鐵裡的扶梯上來時,人已經不見了,她看看四周,沒有看見少年,以為他坐車走了,於是歎了口氣。
此時已經過了零點,外麵飄起了雪花,很小很小的雪粒子。
少女走到路邊,伸手攔的士,夜已深,北京的冬天室外比冰箱還冷,她等了兩三分鐘才來了一輛的士,手已經快凍僵。
她上了車,司機啟動車子,剛走了沒多遠,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少年抱著骨灰盒在風雪中踽踽前行。
“師傅,慢一點,靠邊。”
她將車窗降下,風雪趁機入侵,她朝著走在風雪中的少年開口:“同學,我是理工大學的,你要不要拚車?”
少年戴著耳機,好似沒有聽見一般。
司機說了一句:“他戴著耳機呢,聽不見。理工大也沒有多遠了。”
女孩聲音又大了一些:“蘇同學。”
“蘇懈!”
少年這才停下腳步,歪著頭看著車內的少女,眼神有些淒惶,又有些意外。
“好冷,上車吧。”少女催促他。
叫蘇懈的少年猶豫了兩秒,低著頭上了車,隻是坐到了副駕駛座。
車子裡開了空調,很暖和,蘇懈靠在座椅上茫然地看著窗外。
車程並不遠,很快便到了理工大門口,少女正要付錢,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蘇懈遞給司機一張一百元現金,說了一句:“再往前開三百米,不用找了。”
車費不到二十,少女對蘇懈說了一聲“謝謝”便下了車,她走了幾步,忽然又折回來,敲了敲副駕駛座的車窗。
蘇懈麵上依舊是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隔著車窗與少女對視了幾眼,降下了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