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卡佩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了什麼,趕忙說道:“給我看看。”
工作人員馬上把上麵的信息轉到了她的個人終端。絲卡佩打開一看,心臟都差點停了片刻。那是兩個陌生的權限請求信息:
一個是請求提取她的儲存權限,一個是網絡登錄請求的權限。
她看到這兩個請求,忍不住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淚花就湧了出來。但並不是悲傷,而是高興與激動:“那臭小子果然還在艾塔黎亞——!”
“要不要拒絕請求,絲卡佩女士?”那個工作人員有點不大理解地問。
“不,當然不,”絲卡佩馬上斷然拒絕:“請同意——”
“是艾德?”魁洛德看了看那兩個請求,也反應了過來,低聲問道。
絲卡佩點了點頭。
“是艾德!”人們不由有些驚訝,紛紛驚喜地竊竊私語道。
“我就知道,那幸運的小子果然沒事!”
“可惜看不到請求的ID是多少,不然的話說不定我們能通過網絡聯係上他,問問這小子現在究竟到了什麼地方。”
“說起來沒有人問過他的聯絡ID嗎?”
人們麵麵相覷。
好像艾德還真從沒在人前提起過。
絲卡佩的反應很快,她馬上對魁洛德說道:“把你的個人終端借我一下。”
魁洛德楞了一下,不明就裡地將一塊透明的板子遞了過去。卡佩接過終端,打開網頁,再問其他人道:“艾塔黎亞聯合社區,中國區域的編號是多少?”
“A0086。”
她用手在上麵一劃,一張純白的頁麵徐徐打開,她打開自動翻譯器,上麵一個顯眼的中文帖子立馬躍入了眼簾。
‘強烈譴責弗洛爾之裔,傑弗利特紅衣隊卑劣欺騙所屬雇傭兵進入死寂區域送死,內有視頻、任務簡報為證,請版主置頂——’
發帖人ID:絲卡佩。
大廳一下子靜了下來。
隻有那個叫做艾爾莎的小姑娘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
羅昊抖著自己一百好幾十斤的肥肉坐在電腦麵前唉聲歎氣。
他扳著指頭算,距自己送命的日子還有多少天,算來算去也算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忍不住更加愁眉苦臉了。
成為選召者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榮耀。
但對於有些人來說並非如此。
六年前,三個偷渡者因為違法使用星門,死在了星門另一邊。這件事被一個在星門港工作的工作人員給捅了出來,引發了軒然大波,並最終釀成了名噪一時的七月事件醜聞。
那是公眾第一次知曉,人類可以死在星門另一邊,那個名叫艾塔黎亞的世界。
雖然大體上,因為各國政府的刻意宣傳與淡化,這個風波很快過去,但還是留下了深遠的影響。
其中之一就是促成了正式觀光通道的誕生,並且後者如今已經成為了星門港盈利自給的一個主要手段。
大多數人因此認為這件壞事,總算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結果,首先促成了公民權力的提升,其次整個選召者行業也因此而進一步正規化。
但在少數人之間,還流傳著一些比較聳人聽聞的說法。
“遮不住的死亡者有三個,天知道真正死亡的人數是多少,各國政府在這種事情上向來是沒有節操的。”
“如果不是那個工作人員,說不定我們現在還蒙在鼓裡。”
“政府必須為此負責。”
“關閉星門,那是高維文明的陷阱——”
羅昊當然不支持關閉星門,但他堅定地支持前幾個說法。
他不久前還加入了一個群,那個群的名字叫《你不知道的真相》——裡麵長期有好多人在討論政府是如何愚弄民眾,隱瞞事實真相。
甚至有人聲稱他也是星港的工作人員,曾經親身參與了搬運屍體的工作——星門外鋪了整整一層。
羅昊對此深信不疑。
雖然後來那個群引來了網警的注意,被迫解散,他甚至也因此被請到局子裡麵喝茶。當然最後沒發生什麼大事,但從此之後羅昊更加小心謹慎了。
總而言之,他個人對於選召者這一行業一概是敬而遠之的。
不過這不代表他對艾塔黎亞不熟悉。
事實上恰恰相反——
他是個遊戲迷,興趣從虛擬遊戲一直延伸到新世界。他關注了不少‘主播’,其中包括一些在第二世界頂尖的選召者,對於各國之間的競爭更是十分上心,對於曆年來的幾次大戰如數家珍。
其本人更是BBK公會的鐵杆粉絲與支持者,有一櫃子的周邊和公會海報。
當然了,他對於選召者這個世界的熱愛,也就僅限於此了。說白了,他更喜歡看彆人在這個世界彼此爭鬥,而不是自己親自上陣。
但天有不測風雲。
萬萬沒想到,他那個望子成龍的老爹,居然買通關係,給他搞了一個選召者培訓的名額。
那天他老爹在他生日宴會上,當眾宣布這個‘生日禮物’時,所有人都在羨慕地鼓掌,隻有羅昊一個人差點哭出聲來。
那一天,他明白了一個事實。
有時候,有一個有錢的老爹並不是一件十全十美的事情。
他不想當選召者——當然,也更不想上軍事法庭,據說軍隊將拒訓者視作拒服兵役者處理,就算最後沒死,恐怕也得蛻層皮。
他怕死,也不是爬行動物,所以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還有十五天。
羅昊長歎一聲,打開了電腦。
他要看看有沒自己關注的東西,來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則長此以往真要神經衰弱而亡了。可惜選召者們畢竟不是真正的網絡主播,他們直播的時間其實很少,一般隻有應俱樂部要求才會偶爾直播一下。
頂尖的選召者更是如此。
當然最近有些年輕一代的選召者一改老人的風氣,開始熱衷於宣傳自己。但對於這些人,羅昊又看不上眼——按他的原話來說,就是整天都直播,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
所以說這個人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抖M吧。
他先去自己固定關注的幾個頻道掃了一眼,發現一個眼熟的ID都沒有,不由得有點敗興。又輕車熟路地溜達到了艾塔黎亞聯合社區。
艾塔黎亞聯合社區是一個半官方的新世界相關的大型社區,這裡分為十幾個區域,每個區域基本就代表著一個賽區,其中中國是一個單獨的賽區。
羅昊雖然實際經驗為零,但多年長期浸淫下來,也算是一個理論大師了,他的ID在聯合社區也是一個知名ID。
但今天他打開帖子一看,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原來大部分帖子都在討論中國三大公會在渾濁之地的慘敗。
那場慘敗他剛好知道。
最後還是動用了軍方的力量才穩住陣腳,要不然現在中國在渾濁之地可能已經沒有任何據點了。
但出動軍隊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怎麼看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而且這已經是下半年來中國的第二次慘敗了。
好像自從六月老人退役季過了之後,中國選召者軍團就進入了長時間的萎靡期。對於這樣的情況,人們不由發出了疑問——新人們呢?
新人都TM在直播。
羅昊一想到這事就渾身晦氣。
他乾脆眼不見心不煩,把所有帶相關關鍵字的帖子一概屏蔽。視野頓時為之一空,但忽然之間,一個奇怪的帖子進入了他的眼簾:
‘強烈譴責弗洛爾之裔,傑弗利特紅衣隊卑劣欺騙所屬雇傭兵進入死寂區域送死,內有視頻、任務簡報為證,請版主置頂——’
羅昊看到這個帖子就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都這個時候了,國內還在內鬥。更重要的是,傑弗利特紅衣隊可以算是BBK在第一世界的一個分會,作為BBK的鐵杆粉絲,他自然愛屋及烏,先天就對這個帖子譏諷不已。
他點開帖子,正準備進去充當自來水,駁斥一番對方的謬論。
不過羅昊本身作為一個理智黨,當然不會毫無依據地開口。他想第一世界除了大陸橋上,哪來的那麼多死寂區,這發帖的人肯定是在嘩眾取寵。
他也不看對方的描述,直接點開視頻。
但一看之下,羅昊和他的一身肥肉就一下子定住了。
絲卡佩輝光石上記錄的視頻,正好是秦執伏擊他們的那一段,視頻之中秦執的盲射一出手,羅昊馬上就判斷出了對方至少是一個夜鷹。
他再看了看黎明之星的其他人,心中斷定這些人死定了,畢竟除了正副團長隻差對方一個層級之外,其他人連夜鷹的邊都夠不上。
後續發展果然如他所料。
秦執釣魚執法,艾爾莎身死,看到這裡的時候羅昊不由得搖了搖頭,對那個銀林之矛的夜鷹的人品狠狠鄙視了一番。作為BBK長期的對手,他對於銀林之矛和銀林之冠自然也不會有半點心理負擔。
當方鴴出現,並躲開秦執的第一箭時,羅昊不由得輕輕咦了一聲。
他的眼光比一般人專業得多,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用胖胖的手指在觸屏上一劃,將進度條拉回一看,不由挑了挑眉毛——果然是預判。“這家夥有兩把刷子啊,好像還是一個戰鬥工匠……”他喃喃自語:“這個冒險團能請得起戰鬥工匠隨隊,好像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樣子。”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了接下來的一幕。
方鴴用發條妖精擋箭,同時將那個受傷的戰士拽回樹後,還來得及向秦執豎了一下中指。
羅昊看到這裡立馬把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了下去。
他反應極快,馬上把帖子往下一拉——果然,這個帖子火了。但火的不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卑劣行徑,而是對於那個戰鬥工匠的討論——
“你們看到了嗎,那個家夥好厲害。看他樣子好像還是個新人吧,那一箭簡直擋得絕了,他怎麼判斷出對方的意圖的?”
“的確很年輕,看起來比我還小一些,說起來真是慚愧。那應該是反應力吧,你們注意到他操縱發條妖精的手法了嗎,很熟練!”
“各位,你們都沒說到要點上——”
羅昊粗短的手指劈裡啪啦在鍵盤上打字。
這個時候社區上人不少,馬上就有人回複他:“哦,樓上這位兄台有何高見?”
羅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拉回去仔細看了一遍視頻之後,才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他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後打出了一段話來: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在利用發條妖精擋箭的同時,還將那戰士拽了回去?”
“……”
樓下馬上一片哀鴻遍野。
“你、你不會是想說那個吧……”
羅昊心中也有些驚歎。
他忍不住仔細地看了那個少年一眼,心中默默地記住了黎明之星這個名字。“就是雙控發條妖精,他應該可以做到。”
“雙控?”
“真的嗎,那不是專業選召者的門檻嗎?”
“可他還那麼小,難道說又一個戰鬥工匠新星誕生了?”
羅昊心中不以為意,心想小爺我也隻有這個歲數,說不定比他厲害得多。不過他馬上搖了搖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丟了出去。
開什麼玩笑,誰愛去當選召者誰去。
社區內還在繼續向下刷帖子:
“可惜不知道他有沒有活下來,這可是死寂區。”
“是啊,要是這麼一個年輕人掛在這個地方,傑弗利特的人罪過可就大了。”
“讚成。”
人們這才回歸正題,又紛紛開始討伐傑弗利特紅衣隊。
但羅昊這時已經不再參與討論,他又仔細觀察了那個視頻幾遍,心中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怪了,”他想:“怎麼感覺這家夥不是戰鬥工匠……”
不是戰鬥工匠也能雙控嗎?
羅昊覺得這個答案他是拒絕回答的。
因為太年輕,太幼稚,根本不可能。
……
視線回到星門港的會議區內——
會議區上方的大屏幕上,同樣正在反複播放著這一段視頻——少年一個翻滾躲開那個夜鷹的第一箭,判斷精準,行動果決。然後舉起手,又用發條妖精擋下那致命的一箭。
再從容不迫地將受傷的戰士拖回樹後。
最後是那個比中指的畫麵,這個畫麵被放大,定格,特寫停留在方鴴臉上。
廖大使嚴肅地看著這一幕,回過頭去。
他身後站著一個垂頭喪氣的星港工作人員,看起來皮包骨頭,兩個眼眶深深地凹陷,裡麵黑黑一圈不知多少天沒合眼了。
廖大使看了這人一眼,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後才開口道:“黃炳坤,看清楚,究竟是不是這個男孩。”
“是他,”那個工作人員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化作灰我都認識,就是他,他說他叫艾德,我親自帶他進去的。”
“你在開玩笑,你確定他是偷渡進去的?”那個美國方麵的代表站了起來,大聲問道:“你會不會給了他一個沒有編號的輝光設備,但你自己記錯了。”
這時那視頻又開始循環播放。
所有人都反複看著方鴴用發條妖精擋箭的那一幕,發條妖精優美的飛行弧線,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我記得偷渡者不是沒有選召者係統?”
“他怎麼做到雙控的?”
私下裡,代表們在竊竊私語,眼中帶著無比驚訝的目光。
那個工作人員連忙大聲辯解道:“我絕對沒記錯了,再說輝光物質也不由我保管。我發誓,他是直接進入星門的,我用我的人格擔保。”
“你還有個屁的人格。”廖大使身邊忽然有人說了一句。
那是個年輕的武官。
大概隻有二十來歲,英氣勃勃,一雙眼睛目光銳利至極。他看得那工作人員甚至不敢抬頭,更不要說反駁。
廖大使這時回頭看了他,後者點了點頭,才從後麵一步走了出來。
他目光環視整個會議區,忽然開口道:“關於這件事,我代表中方感謝各位對於我國公民的關切和關注,不過作為一個大國,中國有權力、也又義務保障自己公民的人身安全,我們也有能力、有信心做到這一點——所以我們會馬上展開救援行動。”
“等一下,”美國代表馬上出言反對:“你們還沒有證明這個男孩就是中國公民,眾所周知,美國是個多民族國家,他完全有可能是我國公民。”
對於這個問題,廖大使並沒有作答,而是帶著中方代表直接退場了。
“我抗議,你們不能繞開聯合國單獨處理這個問題。”那個美國人氣急敗壞地喊了一句。
然後他馬上從上衣口袋拿出通訊設備,一邊撥打號碼,一邊匆匆從會場另一邊走了出去。
隻留下會場中的其他人麵麵相覷。
大屏幕之上,那視頻還在反複回放著——
“等一下,”忽然間有人打破了沉默,問道:“黎明之星冒險團返回了嗎?”
片刻的寂靜之後。
轟一聲,整個會議室忽然活了起來,所有人都在尋找手邊的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