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得知他們要前往多裡芬,紛紛前來告誡,與祝福他們能一路平安,每個人都情真意切,令人動容。而克裡斯則前來找到眾人,詢問他們之前有沒有人去過多裡芬。
這個意外的問題幾乎把所有人都問住了——據姬塔所說那座城市在廢棄之前也有一兩萬人規模,艾塔黎亞的建築普遍不高,而多裡芬又不是艾爾帕欣那樣魔導程度非常高的立體城市,因此兩萬人口的城鎮占地麵積已經非常之大了。
沒有適合的向導,第一次去的人還真找不到所謂藤葉女士旅店、灰橡木廣場與市政廳在什麼地方。
而要在偌大一座城市裡麵找到那些神秘人的蹤跡,想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除非對方真的封鎖了城市的主要出入口,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大,但總要謹防萬一——這也是方鴴在艾爾帕欣學到的教訓之一。
他們紛紛搖頭。克裡斯這才建議他們問一下伐木場的工人有沒願意去那個地方的人,那地方固然危險,但這裡的人一條命都是為眾人所救,有的是人自願為他們當向導。
但沒想到一問之下,工人中竟沒有一個人去過多裡芬。得知原因克裡斯不由哭笑不得,他老爹不允許手下的工人靠近那個地方,但沒想到大家竟然執行得這麼好。
不過正當眾人有點一籌莫展的時候,馱獸上卻傳來一個有些沉穩的聲音:
“我帶你們去。”
方鴴有些驚訝地回過頭,才看到那個年長的騎士,正在平台上扶著欄杆看著他們。之前後者在與亡靈戰鬥時失血與脫力而昏迷,但不知何時蘇醒了過來,看來並無大礙,隻是臉色略微有些蒼白。
他這才重複了一遍:“我去過多裡芬,我帶你們去那裡。你們救了我一命,我理應當為你們效勞。”
“朋友,你的身體——”瑞德抬著頭問道。他和對方同為瑪爾蘭的聖騎士,自然有一層額外的好感,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我沒什麼問題,隻要吃點東西就能恢複過來,希望各位給我留了點吃的。”年長的騎士淡淡一笑。他看了看瑞德的裝束,獅人到左肩肩甲上的勳章與垂帷,也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向其頷首示意:“金之鄉的同行,真少見,多謝關心,我的朋友——”
克裡斯有些驚訝地打斷兩人的寒暄。“護民長大人,你去過多裡芬?”
“那是在來你父親的伐木場之前的事情了,”騎士摩挲了一下自己絡腮胡花白的下巴,仿佛在追憶。“那時候我在多裡芬一帶冒險,幫工匠總會乾活兒,有一次遇上了解決不了的麻煩,差點丟掉性命。是你父親把我從森林裡救回來,所以我才會留在伐木場,擔任起護民長一職。”
他用灰色的眼睛看了看克裡斯,目光有些柔和。“克裡斯,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以前不過是個孩子,但今天之後便是真正的男子漢了。我算是你的劍術老師,現在作為導師我給你一個出師的任務,把大家帶出去——從這裡到艾爾帕欣一路上沒什麼太大的風險,你們上了商道之後就能遇上不少商隊,可以讓他們帶你們一程。”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我的孩子。我是瑪爾蘭的信者,曾經立下重誓要報答你父親的恩情,現在伐木場出了問題,我理應當去多裡芬看看發生了什麼。伐木場是你父親的心血,昨天要不是答應他帶你們出來,我不會輕易離開那裡。”
“可我父親是想讓你離開,大人。”
年長的騎士微微一笑,克裡斯不過是個孩子,而他飽經風霜,睿智的目光曆人無數,當然明白這個對方的心意。不過世人不明白,承諾與榮譽對於聖騎士意味著什麼。
“OreV'asThar,高貴者必有一死——死亡何足畏懼?”
高大的獅人挺起胸膛來,低聲附和了一句:“OreV'asThar,高貴者必有一死——”他回過頭來,擺動著碩大的腦袋,讚許道:“迪克特先生應當是你們最適合的向導,小男孩。”
方鴴也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接下來與克裡斯、伐木場的工人們告彆之後,眾人自然便繼續開拔前多裡芬。雖說決定了分頭行動,但事實上也隻是要把馱獸留在多裡芬城外而已,馱獸本身不適合在城市廢墟狹窄的區域內行動——但若在城外,正好方便他們遇上什麼麻煩大貓先生可以就近接應。
年長的騎士是個合格的向導,眾人感到他對這片森林似乎了若指掌,也難怪他能一個人帶那麼多人逃出來。不過想想對方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也就不足為奇。
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方鴴第一次透過前麵的發條妖精看到了森林之中那座廢棄的城市——
那差不多是一天當中光線最明亮的時候,透過層層疊疊的椴樹枝葉,那座有些死寂、安靜的廢墟就坐落於一條寬闊的河流背後,河水暗綠,在寂靜的林地背景下顯得有些陰鬱,並不明快地流淌著。
遠處的城牆輪廓淹沒於樹海之下,白灰色的殘破建築上覆滿了陰冷的藤葉,鬱鬱蔥蔥。眾人沿著森林前進,不久之後便能看到一座殘破的塔橋橫跨於河麵之上,由於年久失修,四座高塔中已經坍了一座,橋麵也坍塌一半,沒入河水之中——
艾緹拉讓灰岩先生在林子裡停了下來。
“穿過那座橋就是多裡芬的西城區,裡麵的街道可以一直通道灰橡木廣場,藤葉女士旅店在靠近這條大道的其中一條小巷中,現在冒險者們管它叫廢墟大道。”
年長的騎士小聲對其他人說道。
其他人點了點頭,不遠處獅人第一個跳下平台,用手臂粗細的轡繩環繞附近一株椴樹樹乾三圈,將馱獸固定在那裡。
而洛羽則走過去放下繩梯,所有人才依次從馱獸背上下來,帕克沿著繩梯滑到地麵,還用靴子踮了踮地,森林的腐殖質地麵很鬆軟,鋪著一層厚厚的苔蘚與枯葉。
然後他看了看四周,便一個人摸進了灌木叢裡。
森林的環境有些安靜,方鴴小心翼翼橫抱著姬塔將之放下去,像是抱著一位嬌柔的公主。他將紅著臉的後者交到謝絲塔手上,而女仆隻是一托,就輕若無物地將姬塔抱了起來。
力量之大不由讓方鴴汗顏——
希爾薇德好像郊遊一樣,立在河畔的灌木從後麵欣賞著外麵波光粼粼的河麵,她左右看了一眼,像是在觀察什麼東西,但沒有開口。
這時候帕克才從前麵溜達了一圈兒回來,他咬著一根狗尾巴草,攤了攤手對眾人說道。“橋上沒人。”
“我也沒看到人。”貴族少女這才走回來,補充道。
“沒人?”方鴴有些疑惑,那神秘組織真要封鎖了這個地區的話,這座橋就是最好的選擇之一,可以用最少的人力辦到最多的事情。“他們會不會是躲起來了?”
“不,”帕帕拉爾人擺了擺手。“我剛才衝那邊射了一箭,沒什麼反應。”
“什麼!?”天藍聲音都高了八度,震得樹梢上的幾隻白麵鶇撲簌簌地飛了起來。“你怎麼能這麼做,帕克?要是那裡有人的話,不是暴露了我們存在了嗎?”
好了,方鴴看看兩人心想,就算他們之前沒發現,你這一嗓子也發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