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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先生。???”
方鴴還在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時候,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讓他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有些柔弱的少女,蒼白的皮膚猶如一張被擦拭了許多次的紙,以至於有些透明。但她精神狀態很好,臉上帶著感激的微笑,攙扶著胡地的手,兩人緩緩走到他麵前。
少女仍舊穿著那身在幻境之中的裝束,隻是胸前彆著一枚胸針,純白的獨角獸在陽光之下格外耀眼。
“艾德……”胡地神情尷尬地站在他麵前,不安得簡直像是個孩子。
兩人的年紀,這一刻仿佛倒了過來。
後者衣衫襤褸,風塵仆仆,簡直像個可笑的乞丐。他未語眼先紅,聲音也哽咽不已,以至於後半句話都嗚咽得近乎不成句型。
因為胡地簡直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
最後這一切變成了一個夢境,那夢中是他甚至從未奢想過的最好的結局,而仔細想來,一切的改變似乎都從麵前這個少年對他說過那句話起。
因為那之後,一切現實都變成了奇跡。
而他,則像是那個在死刑最後一刻獲釋的囚徒,隻能在帶來福音的信使麵前淚流滿麵。
方鴴看著兩人楞了一下之後,臉上才靜靜綻放開一抹同樣欣慰的微笑來,他笑得無比的開心——那笑容像是發自心間,真摯得像是個孩子。
那感覺仿佛一股暖流注入了心田,因此美好得無法言喻,因為那一刻,方鴴忽然明白了自己做這一切事情的意義何在。
那幻境之中險象環生。
而這眼前的這條路,更是漫長到似乎沒有儘頭。
隻是,在漆黑陰翳的暴風雨中,人們的掙紮與努力總歸沒有白費,所以一切都是有價值的。
方鴴抬起頭來,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沒讓彆人看到自己發紅的眼角。
他想起了精靈遺跡之中發生的一切,在那裡晦暗的夜色之下,他拚儘了全力也無法挽回黎明之星的結局。
但今天,他終於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絲卡佩小姐的話猶在耳。
“還在說大話嗎,小家夥。”
“可這真不是大話啊,絲卡佩小姐,”方鴴心中一片堅定,因為終有一天,他會實現在那一切的諾言。
他這才或過頭來,微笑著對胡地說道:“為什麼要哭呢,胡地,抱得美人歸了不是嗎?說起來我還沒恭喜你這家夥,從工匠挑戰賽上贏來錢,用來請客如嗎?”
胡地一下愣住了,臉色通紅地看著希絲,呐呐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我……那些錢都用了……”
希絲在一旁掩口輕笑著。
方鴴這才看向後者:“如何,新身體還習慣嗎?”
少女輕輕點了點頭,她撫摸著胸口的胸針:“一切都很好,謝謝你,艾德先生。隻是,這一切……都太過出乎我的預料了……”
方鴴頷首。
年長的騎士在一旁看著兩人,也同樣點了點頭。
“這是米蘇小姐給你留下的這個希望,好好珍惜它,希絲,”方鴴看著那胸針,才說道:“有一天,你會明白這有多珍貴,因為你將最大的善意留給了多裡芬,因此這座城市也將最多的希望留給了你。”
“可這究竟是……”希絲還是顯得有些迷惑不解。
方鴴隻對兩人說了三個字,作為那個問題的答案。
龍騎士——
微風吹過廣場。
這片廢墟之中一時之間有些寂靜異常,隻有沙沙輕響,仿佛述說著一個久遠過去的古老故事。少女小心翼翼將胸針摘下,緊緊握在手心。
那是兩顆正直的心靈,彼此的認可。
而過了好一陣子,胡地逐漸才調整好情緒。
方鴴與這家夥開了一些關於當日工匠挑戰賽的玩笑,才讓對方顯得不那麼神情緊張,不過天藍肯定要找胡地麻煩,這話倒不是玩笑——那小姑娘是那種眼睛裡麵揉不下沙子的人。
胡地正嚇了一跳。
而這時紅葉忽然一臉嚴肅地走了過來,低聲對兩人說:“艾德,外麵有龍火公會的人和拜龍教徒在活動。”
方鴴愣了下,才想起來這裡的事情的確還遠說不上結束。既然漢森與橡木騎士團的人能從幻境中幸存下來,原本就占優勢的龍火公會與拜龍教活下來的人隻會更多,何況對方可能本身就還有人留在幻境外麵。
這些人在幻境之中失敗了,但在現實中實力卻幾乎沒受什麼損失,塔波利斯的後援未至的情況下,這兒又沒有幻境之中的限製,眼下的局麵隻怕比在幻境之中還要嚴峻。
方鴴也皺起了眉頭:“他們在什麼地方?”
“那些人鬼鬼祟祟地在廣場外圍活動,被我們的人發現了蹤影之後就遠遠逃開了。”紅葉答道。
方鴴思索了片刻之後,當機立斷道:“他們在等支援,對方的人在幻境中主要留在霍斯汀斯大教堂與哈格斯頓公墓方向,按我們的遭遇,對方離開幻境應該也是在幻境之中最後的位置。上城區在這裡的東北邊,我們得馬上從西南麵撤離出這片廢墟,那裡正好是漁夫長巷的方向,瑞德與洛羽可以在那裡接應你們,迪克特先生和帕克知道那個位置,讓他們帶你們過去那個地方。”
“他們?”紅葉狐疑地看著他,聽出他言外之意:“那你呢?”
方鴴看了看廣場外麵,皺了皺眉頭:“離開幻境之後我一直沒有看到希爾薇德與她的女仆,我擔心她兩們出了什麼事情,離開這裡之前我必須在這附近看一看。”
“不行,”紅葉盯著他直皺眉,一臉的不認同:“你一個人留下太危險了,她們或許自己已經離開了。”
“不可能,”方鴴搖搖頭:“我清楚希爾薇德小姐,她絕不是那麼草率的性子。”
“我聽姬塔說過那個女人,”紅葉告訴他:“她對你彆有用心,艾德,作為朋友我才提醒你。她可能沒什麼惡意,但你也沒必要太真心實意。”
“我知道這裡麵可能有些玩笑的因素,可希爾薇德小姐既然管我叫隊長,我就必須負起這個責任來,”方鴴心中其實一直很清楚,但他也一直很清楚,自己判斷價值的方式:“希爾薇德小姐有自己的判斷,可我也有我的判斷。”
“而且,還有艾緹拉小姐與姬塔她們,當初是我讓天藍躲在哈格斯頓公墓區的,她們現在不一定知道幻境發生了什麼,現在自然得我去帶她們離開。”
方鴴的話合情合理,紅葉聽了也不由沉默下來。
不過她看對方的眼神微微有些異樣。
方鴴的話給了她不小的觸動,她知道在星門時代早期,那些老一輩選召者們身上也能看到這樣的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