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認識孤白之野這個ID,那起碼還是十年之前的事情。
那時他還不諸世事,對於艾塔黎亞隻有懵懂的好奇,隻沒想到後來好奇心留下的種子一發不可收拾,逐漸蔓延生長成了夢想的參天大樹。
但他至今還記得當時的情形,KUN剛剛名聲鵲起時,作為他曾經的隊友,孤白之野也受到過很多人關注。方鴴知道對方曾轉過兩次會,但可惜之後沒取得過什麼太好的成績,不久之後便籍籍無名。
他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一直留在聽雨者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會,時至今日他有時候仍舊會想起那場戰鬥,孤白之野帶領他的隊員們以少打多,但最後仍以一個微小的差距功敗垂成。
那之後對方的名字便從那片閃耀的星空之中消失,反倒是KUN帶著同樣的戰術理念,在之後的十年之中在這個賽區最頂尖的舞台上大放光彩。
但方鴴始終認為,對方的那一戰更有意義,雖然KUN也是帶領隊友以弱勝強,但那種弱不過是相對而言而已。銀林之冠,畢竟也是作為十大公會的末席存在。
而那並未在社區之中留下太多痕跡的一戰,在他逐漸成長之後,反反複複看了很多遍之後,讓他逐漸確信,孤白之野身上確有一些連那位全知者也沒有的東西。雖然後者的成就,遠比前者來得更高。
灰岩先生穿過山穀。
在山穀的另一頭血之盟誓的旅團早已離開,方鴴也沒有刻意留下對方,這是一個有關於網開一麵與魚死網破的選擇。何況他真正目標是傑弗利特紅衣隊,既然沒找到那個戰鬥工匠,也犯不著插手太深。
在山穀口,方鴴見到了那個他曾經隻在網絡上見過的那個男人。
隘口的風很大,吹得對方的鬥篷獵獵作響,但對方好像一根標槍,筆直地站在那裡看著他。
對方比十年前成熟了不少,但樣貌仍舊是那個樣貌,隻是脫去了年少的風華之後,身上原本的沉穩而今就顯得更加內斂。
對方也在好奇地打量著他,目光上上下下——一個年輕得過分的天才,孤白之野不是沒有見過。但已經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遙遠得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故事,他也說不上自己這一刻是羨慕,還是懷著什麼彆樣的心情。
或許羨慕說不上,因為那種感覺已經離開他太久,久得像是蒙上了塵埃,無法清晰地記起。
隻能說有些複雜,因為命運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之後,他早就已經遺忘過去的一切種種。可方鴴站在他麵前,那種說也說不清的熟悉的因子,就讓他一下子看到了許多過去的影子彼此重疊在一起與這個年輕人重合。
那裡麵甚至包括他自己。
隻看到方鴴的第一眼,孤白之野就確定,方鴴沒有說謊,也不是刻意隱瞞,麵前這個少年並不是什麼Elite的培訓生。那種大公會出身的天才他見得太多太多了,他自己就曾經是其中之一,在VEM還沒解散之前,它的地位可比現在的銀林之冠高得多。
很多人以為是KUN選擇他作為隊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其實他們根本沒搞明白,當時他才是出身VEM的天才少年,而KUN不過是來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二線公會的黑馬而已。
不過十年之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孤白之野也沒有深究的意思,何況在這個結果論英雄的時代,它也沒有意義。
隻是讓他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從方鴴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質,那種氣質很少見,但他並不是沒有見過——獨行者,孤狼,自由選召者,那種無拘無束、隨性而為的處事方法是在真正的大公會選召者身上很罕見的氣質。
因為無論多麼天才,大公會出身的選召者總會從自己公會出發去考慮問題,這是他們的世界觀與立場。他也是在VEM解散,先後轉手兩次公會之後,才明白了這一點。
但這個少年身上毫無疑問一點也看不到這樣的跡象,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單純的探索與好奇心驅使,讓對方顯得更像是一個原住民。
這種人其實並不少見,但那是指在第一代與第二代選召者之間故事,今天這樣的人早已鳳毛麟角。
但孤白之野既沒有問。
也沒有說。
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也無法確定,自由選召者之中已經有多久沒有出過這樣的天才了,Loofah也是從翡翠之劍獨立出去的孤狼。她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從一開始就自力更生的自由冒險者。
人們皆以為現在已經沒有了自由者的土壤,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與公會匹敵。其實孤白之野自己也認同這一點,但他不是想入非非,而是現實所見,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理智務實的人,所以方鴴才會讓他感到飄忽不定。
從哪一方麵來說,他都不應當是一個自由選召者。
除了他的直覺之外。
但方鴴的心思更加複雜。
他一度以為孤白之野這個ID已經徹底從艾塔黎亞消失,它或者已經退役,或者因為意外已經‘身殞’。但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在第一世界親自遇到這個ID的持有者。
他對孤白之野這個ID的看法,說是粉絲,其實也不竟然。
但那一戰,的確改變了他對艾塔黎亞的認知,第一次讓他萌生出要親自去這個世界看一看的想法。因為那一戰最後的功虧一簣,反而成了少年心中的遺憾。
而遺憾,往往成為原動力。
但兩人的交流其實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