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到光之拱橋的姐姐,才看到後麵那群幸存者跟了上來。???方鴴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這些人胸前的輝光物設備,與龍騎士的水晶不同,那是一個星門之環的標誌,他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不由微微怔了一下。
“你們這是?”
那個會長大步當先走上前來,向他伸出手來:“我叫永夜,雖然不知我們此行能否改變什麼,但我們會竭儘全力。”
方鴴點了點頭,也不多說,隻與對方握了一下手:“我叫夏亞。”他心中其實還有些腹誹,本來說好不再用這個假名的,但卻被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抬了出來,這下好了,這個名字隻怕他想甩也甩不掉了。
至於原本說好的,誰再提起這個假名就拖出去打死這種事情。
方鴴想了一下決定假裝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否則他隻怕第一個要從這橋上跳下去自殺。
雙方皆沒有多作寒暄,因為眼下也不是有多餘時間可以浪費的時候,來自於芬裡斯島內部的震顫一直沒有停下過,周圍不時有岩石崩塌下來,落入下麵的熔岩之中,化為一團燃燒的火焰。
下麵的熔岩之海越來越寬廣,金紅色的火光已經逐漸點亮了整個深淵,周圍的峭壁上浮現出一條條長長的裂口,就像是正在蔓延的傷痕,終將把這片土地撕得四分五裂。
眾人回過頭去,看到光之橋的另一端所連接的那座岩柱孤島,比他們先前所在的那片遺跡還要小一些,岩柱上有幾座高大的金字塔、幾條斷裂的街道,之前光橋點亮之時,原本上麵還能看到一些選召者在抵抗。
但此刻,抵抗早已沉寂,上麵的人生死不知,多半已經凶多吉少。
光橋的儘頭黑霧繚繞,一片高大、猙獰的龍首怪物把那裡堵得嚴嚴實實,這些怪物長著夜蜥人一樣漆黑發亮的細鱗,但體格健壯得多,頭冠上更是生出隻有安達索克蜥人才有的長角,有一些甚至還張開一對黑煙縈繞的雙翼——正是龍之爪牙。
但它們不敢踏上這座光之橋,來自於英勇與戰爭的庇護者,瑪爾蘭女士純淨的神力讓這些黑暗生靈畏懼不已,隻能含憤地擋在光橋與孤島的交界處,張牙舞爪地向這個方向示威。
敵人的數量多得有些匪夷所思,但這並不是眾人停下腳步的理由,那些幸存者入隊之後,隻與其他人一起默默向前。
此時最遠的一個發條妖精已經越過這片熔岩之海,飛到了極限的距離,而那裡傳來冥的聲音:“已經發現傑弗利特紅衣隊了,小家夥,他們離你大約還有四五座島嶼。”
“等等,我看到了,那裡有一座很長的橋,他們正在過橋,那後麵是好大一片遺跡,好像是一座巨型聖殿。”
方鴴切換了一下鏡頭,自然也看到了這個畫麵,那是一座非常長的連續拱架橋,在一扇充滿了辛薩斯風格的巨大石門之後——那石門位於一座巨型金字塔之中,而金字塔則立於兩片深淵之間,仿佛像是有一道拱衛聖殿的雄關。
而在那巨型金字塔的背後,這座類似於古羅馬時代引水渠一樣的拱架橋飛躍了上千米的距離,孤懸於一片無底深淵上空,那裡的深淵仿佛才是真正的深淵,下麵雖然也隱有金紅火光流淌,但火焰無法穿透濃霧,深不見底。
拱架橋之後,便是冥所說的那座巨型聖殿,它位於那裡一片廣闊的遺跡中央,與彆處都大為不同。而方鴴一看到那個地方,腦子裡麵不由自主便浮現出了之前在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一幕。
正是那兒。
黑暗之中的孤橋,高聳的方尖塔與聖殿——那正是托拉戈托斯初生之地,這片遺跡的最下一層。
第十三層試煉——
“不能再往前了,小家夥,讓你的發條妖精飛回來,”冥這時也提醒他:“穿過那座金字塔之後,後麵有接近一千米的距離沒有任何視野遮蔽,他們很容易就能發現你。”
方鴴點點頭,他相信這位構裝女王的判斷,雖然他自己也在發條妖精的路線躲藏上是一把好手,但比起經驗來,他遠不如這些成名已久的頂尖前輩。
他再讓發條妖精往前飛了一小段距離,便讓它飛回來懸停在金字塔之內,但也沒立刻將它收回來。
因為敵人已近在眼前,他已經不打算再分散注意力了。
“這片遺跡沉入地下之後,辛薩斯蛇人或者是它們的仆從種族應當還在地下生活過一段時間,”蘇菲的聲音這時也從頻道之中傳來,“那座巨型金字塔與孤橋所在的位置,看起來不像是由於自然沉降形成的,更像是它們人工修建的用以拱衛主聖殿的要塞。”
“主聖殿?”有人在頻道之中問了一句。
Virus冷淡的聲音則接過蘇菲的話頭答道:“主聖殿是圍繞於太陽神塔-阿卡聖殿的一係列聖殿群落,象征著太陽神係森嚴的等級製度,與分支聖殿不同,主聖殿是擁有真正的眾神聖像與神力祝福的——當然,在它們仍存於世那個的時代。”
辛薩斯向來是神權高於王權,那麼這座主聖殿毫無疑問也正是這片遺跡群的核心了。
“希爾薇德小姐,你的地圖上有沒提到這座金字塔?”蘇菲問道。
希爾薇德點點頭,答道:“那裡是通往第十三層的最後一道關卡,我聽說辛薩斯蛇人在那裡留下了一些考驗——”
方鴴轉述了她的話。
這進一步證實了他之前的猜測,對方能這麼順暢地通過,要麼得益於夜蜥人在幫忙——但後者並未出現,那麼就隻可能出自於托拉戈托斯的手筆了——嚴密的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托拉戈托斯隻需要借助自己的棋子之手。
那個身影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看起來傑弗利特紅衣隊已經接近他們的目的地了。”Virus說道。
“但好消息是,我們至少也離他們並不遠了。”點墨染青竹頗為樂觀,在頻道之中說了一句。
方鴴忽然停下腳步,他們已經走完了光橋的四分之三——不遠處那密密麻麻的敵人已經清晰可見,他們還剩下最後一段展開衝鋒的距離,薩魯塔卡所控製的夜蜥人戰士長走出一步,回過頭用焦黃色的豎瞳看著他。
“噝噝,你們得快一些,”它聲音沙啞地說道:“否則等到那些人進入核心區域,你們就無力回天了,你們都得死在這個地方,不過至少這座島上的所有人會一起為你們陪葬——”
“而你也會灰飛煙滅。”方鴴答了一句。
夜蜥人戰士長露出不滿的神色,但眼中陰惻惻的光芒一閃而過,也未多說什麼。
方鴴看了它一眼,說道:“接下來我們就會展開進攻,但進攻之前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說到底,這地底之下的黑暗力量不是都屬於你嗎,薩魯塔卡?那麼那些龍之爪牙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是黑暗巨龍。”薩魯塔卡答道。
“黑暗巨龍?”方鴴有些意外。
“你以為黑暗巨龍是如何而來的?”薩魯塔卡冷冷地答道:“正是我們賦予了它們力量,那是托拉戈托斯可笑的兄弟姐妹們,它用它們的靈魂和我達成了一個交易。”
方鴴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聽到有關於黑暗巨龍的來曆,這可是一個難得的信息,因為一般來說,像他這樣與一個黑暗神祇達成同盟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而黑暗眾聖往往也隻會與它們的信徒們分享這些秘密。
他很想再問一下所謂的黑暗眾聖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它們與蒼翠又有什麼關係,不過這個問題無關於這裡的局勢,他隱隱感覺對方並不會回答自己。
雖然他們此刻是協作的關係,但雙方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誰也不比誰更占優勢。
方鴴想了一下,反問道:“所以你看不起的這些大蜥蜴,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它們算計了?”
薩魯塔卡悶哼一聲:“收起你不敬的想法,凡人,我隻是沒想到這個封印的力量會如此強大罷了。”
方鴴果斷閉上嘴巴,不再追問,但他心中其實已隱隱捕捉到一些信息。
他看向前方,光橋雖然把深淵之下的每一座岩柱都聯係在了一起,但他們真正要通過的其實一共也隻有四座拱橋,五座孤島,他們必須在二十分鐘之內通過這片熔岩之海。
並幾乎沒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
方鴴輕輕吸了一口氣。
在他身邊,希爾薇德似乎察覺到一絲什麼,回過頭來,眼中自然映入方鴴垂下的左手,由於那裡的加固手套早已遺失,所以他乾脆也選擇脫掉——而那指尖蒼白,此刻輕輕顫抖著。
少女淺海一般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的光芒,她這才記起,對方也不過是個還不到十七歲的大男孩,雖然有一些她不太清楚的東西,支撐著這個大男孩在這樣一刻挺身站出來,以一肩之力所有的期許與責任。
但也改變不了這樣一個事實——
他多久沒有休息過了?她心中忽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戰鬥工匠是一個需要一直保持高度精神集中的職業,更不用說是那樣的操控方式,就算是一座鐵人,也一樣有支撐不住的時候。方鴴微微有些紅著眼睛,一言不發,讓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他正在勉力堅持。
但這個微小的細節,卻讓希爾薇德察覺到這個大男孩其實已經是在用意誌支撐著最後的努力。
還有那重重的重壓,芬裡斯上所有人的生命皆懸於這繃緊的一弦之上,就連希爾薇德也感到有些凝重,更不用說是對方。
她猶豫了一下之後,才悄悄伸出手,握住對方顫抖的指尖,她本就與方鴴並排站在一起,因此旁人也並未察覺到這個細節——少年的手算不上寬厚,甚至有些冰冷。
隻有方鴴微微一怔。
他不由回過頭來,剛好對上艦務官小姐有些精致而漂亮的眸子,眼神平靜,但充滿了一種彆樣的信心,方鴴仿佛感到對方手心之中的溫度,一直傳到自己心底。
讓他心中有些柔軟。
“為什麼要堅持呢?”希爾薇德的目光似乎在詢問。
是啊,為什麼要堅持呢?
方鴴心想,大約是為了讓自己不再失望,讓那些在背後看著自己的人不再失望,為了讓自己所秉承的那些東西,並不會因為人們的語言與時光的流逝而失色。
但想來複雜,說起來卻簡單。
隻是因為這樣做,讓他感到理所當然罷了。
他心中安定下來,仿佛有一種彆樣的安寧時光在內心流淌,但下一刻緩慢的時間重新變快了,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撥動了它的指針——方鴴輕輕鬆開希爾薇德小姐的手,同時整了整自己右手上的手套。
“大家,天堂坐騎還有冷卻嗎?”
“還要等幾分鐘。”
“幾分鐘已經等不及了。”
方鴴答道:“和我一起衝鋒吧,大夥兒。”
“我講和你們並肩作戰。”
而作戰的任務隻有一個。
他看向前方。
光之橋上一塵不染,直通往黑暗的儘頭,仿佛是一條光明的坦途,雖然迷霧之中仍有未可預知的阻撓,荊棘暗藏,危機四伏,那黑暗的爪牙早已在此等待多時。
但眾人心中像是有一團燃燒的火焰,銀色維斯蘭的眾人紛紛亮出手中的大劍,雙手緊握,並向上一豎,已經不需要再發起彆的作戰指令了,他們紛紛發起一聲呐喊。
然後並列著,向前方發動了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