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心有不甘,隻握了一下拳頭,才氣衝衝地走下了船艙。
“簡直不可理喻。”方鴴看著這小公主離開,才忍不住搖了一下頭。
就像他與希爾薇德之間一樣,他感覺自己很難將這些事與對方說清楚——當然了,相比起這位刁蠻的公主殿下而言,貴族千金簡直就是善解人意的天使了。希爾薇德雖或多或少有一些根深蒂固的認知,可至少她願意接受一些改變。
而且方鴴明白,自己的艦務官小姐一直明白自己的意願。
他其實在意的並非等級,而是尊重。至少在他的船上,帕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團員而已。也同樣,希爾薇德絕不會對船上任何一個人擺架子,也絕不會拿出她當時在布麗安公主船上時,對付水手們的手段。
因為他的隊員,絕不應當無端承受任何人的折辱。
方鴴這才回過頭去,看著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口的帕沙,開口道:“帕沙,沒事吧?”
帕沙輕輕搖了搖頭:“其實公主殿下也沒說錯……”
方鴴聽了這話,隻覺得眼前一黑。
“這不是對錯的問題,”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帕沙,我不管你之前的經曆如何,是怎麼樣的人。但在我的船上,你是和我們一樣的人,沒有任何區彆,不會比任何人低一頭。”
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靴子:“這樣的事情,以後也不要在乾了。”
帕沙看著他,問:“這也是‘法令’嗎?”
方鴴翻了一個白眼。
他有點心力交瘁地答道:“你就當這是一個法令吧。”
“可是,我也不會乾其他了,我總不能吃白飯吧?”帕沙有點擔心地說:“要是這個也不能乾的話,艾德先生的意思是要把我趕下船嗎?”
“等一下,你怎麼聽出這個意思的?”
“可是——”
“沒有可是,帕沙,難道你想當個靴匠嗎?我們船上可不要靴匠,”方鴴沒好氣地答道:“你要是沒事乾,就去和彆人學東西。大貓人,洛羽他們樂意教你,你要是對煉金術有興趣,也可以來找我。”
“我也可以學煉金術?”帕沙眼睛亮了起來:“艾德先生?”
“當然,為什麼不可以,”方鴴嚴肅地答道:“煉金術士不分男女,不分出身高低貴賤,也不分你來自何方,在以太麵前,無論你是國王還是乞丐,人人平等。”
“記住這段話,”他地答道:“任何一個學習煉金術的人,都會先了解這段話。它從努美精靈時代便流傳下來,你知道為什麼今天的考林—伊休裡安沒有奴隸嗎,因為煉金術士們不相信這個。”
帕沙默默聽了,用力點了點頭。
他忽然回頭看了看天井下麵,再回過頭小聲說道:“我去幫艾緹拉小姐乾事了,艾德先生。”
“去吧。”
方鴴看著對方單薄的背影,心中一時間不由有點感觸。
他將對方留下來,一方麵也是因為帕沙無處可去,布尼古與那個年輕學者離開之時,帶走了那個斷臂的少女,並承諾會好好照顧對方。兩人當時出於感激,其實也提出了可以將帕沙一並帶走照顧。
布尼古雖然還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作為商人,至少也有那麼一些繼續,要承擔一個小男孩的撫養權,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相信經曆了這次的事情之後,對方應當不敢對他們這些人耍什麼花招。
隻是帕沙自己死活不願意,一定要留在船上。大約是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緣故,方鴴最終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將這小男孩留了下來。
而且他明白,比起帕沙來,自己其實要幸運多了。因為他至少還有舅舅一家,而帕沙呢,已一無所有。
他也不知道帕沙究竟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但正如他所說,他船上不需要一個無端端的下人,他需要的是隊友,是每一個可以為彼此負責,交付後背的人。好在,對方看來似乎對於煉金術還有一些興趣,方鴴隻能寄希望於,知識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
但他卻看到,帕沙走到一半,又猶豫著折了回來,有點不安地對他小聲說道:“船長大人,你之前和阿菲法公主說那番話的時候,真的很氣派。”
方鴴一愣:“什麼意思?”
“主母說,你要是習慣了使喚下人的話,對彆人自然而然就會有氣勢一些。我、我覺得,主母好像說得有一定道理,船長大人?船長大人?”
“滾!”
方鴴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在這家夥頭上。
隻在那一刻,他忽然有了些絲卡佩小姐的體會。
……
午餐是精靈小姐從一堆乾糧之中,翻著花樣給大家弄了一點還尚可入口的食物。但可想而知,進入沙漠之後差不多已一周半,再加上之前在依督斯的經曆,平台上的新鮮食物早已消耗一空。
眼下他們事實上連乾淨的飲用水都成問題,唯一眼見著的新鮮的東西,也隻能僅靠著底艙僅存的一桶乾癟癟的檸檬勉力維持著。不過按照天藍的說法,也最多還有兩天,他們就得斷水了。
不過好在,最近的綠洲也不遠了。
而某位公主殿下自不消說,苦著一張臉,隻是在洛羽麵前還維持著僅有的一點點教養,沒好意思當著麵把乾巴巴的餅子碎片一一吐出來。天藍斜著眼睛看著對方,好像故意賭氣一樣大口大口往腮幫子裡麵塞東西。
還作出一副大口咀嚼的樣子,好像在吃什麼美味珍饈一樣。
隻不過物極必反,這小姑娘總算把自己給噎著了,臉由紅轉白,又白轉青,一副要背過氣的樣子。艾緹拉在一旁看了,才忍不住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才讓天藍哇一聲吧喉嚨裡的東西吐了一甲板。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鴴總覺得最近艾緹拉小姐溫柔了不少。要是之前天藍這麼浪費食物,少不得要被一番好訓的。
倒是一旁羅昊苦著一張臉看著這一幕。
“怎麼了?”愛麗莎有點好奇地問這胖子。
“下午我執勤。”
羅昊快哭出來了:“輪到我擦甲板。”
愛麗莎頓時笑彎了腰。
而真到了下午,這位夜鶯小姐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因為方鴴忽然收到了一個消息,消息自然是來自星門港的,確切的說,是來自於某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不消說,自然是蘇菲——也不知道蘇長風從哪裡想到這個辦法,居然突發奇想,讓自己的女兒來充當他與軍方的聯絡人。
美其名曰,儘量不引起外人的懷疑。因為他本來就與蘇菲熟識,這是在梵裡克便早已流傳在外的消息。
不過對方那點小心思,自然逃不過蘇菲的法眼。
她倒也樂得有一個免費的擋箭牌。
不過方鴴明白,這次聯絡應當不是這位公主殿下的私事,因為在發來郵件的同時,上麵還附帶了星門港官方的函件。他大約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周之前他便已經將依督斯相關發生的一切給彙報了上去。
這應當是星門港那邊核實了情況之後,來找他了解後續的情況了。
所以說,這次會麵,其實是軍方與他的會麵。所以他自然要帶上羅昊——這個軍方在他們團隊之中的所謂的‘聯絡人’了。
而羅昊一離開,值日者往後一輪——
於是便輪到了我們可愛的夜鶯小姐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