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柱裂開崩塌的聲音,支離破碎,此刻仿若墜入每一個目睹這一幕之人心底深處。
他們看到的是那個手持法杖的少年,一個人立在戰場的中央,從杖頭的水晶之中放射出源源不斷的光芒,正映照著一片片冰藍的色澤,正從地麵之下升起,大元素使的仆從們邁著沉重的步子,正在震顫的地麵上,緩緩向著灰騎士走去。
騎士們不由自主抬起頭來,色澤不一的眸子深處,倒映出這些高大的巨像,它們彼此並列著,猶如一堵行進的冰牆。
他們緩緩後退著。
而寒冰巨人高舉起巨爪,一掌擊下,一聲巨響,騎士們紛紛倒下。這些二十多級的元素生物,隻一擊,便令鴉爪聖殿一方的陣線轟然四散。
仿佛一時間整個正麵戰場之上,皆是這些高大元素生物的身影,雖然它們並非堅不可摧,每一次前進,倒下,化作一片碎冰坍塌,但換來的,皆是神守騎士團的防線,正在一片片閃爍的白光之中,步步後退著。
那一刻就連旁觀者也看得出來,勝利的天平正在倒向這戰場上的其中一方。
若再無後手,鴉爪聖殿的局麵已變得岌岌可危。這些緩緩推倒冰柱,並不斷抖落著雪風從裂隙之中走出的、高大的寒冰巨人便是明證。
正麵的突圍已然受阻。
而森林兩側火把的光芒已溢出了穀底邊緣,猶如兩道潮水轟然一聲撞在一起。那一刻像是過了許久,但事實上不過是刹那之間,在措不及防之下,在兩翼的灰騎士與雇傭兵們,像是被卷入洪流一樣倒了下去。
與正麵僵持的戰局不同,在戰場的兩翼,受贖者們與雇傭兵們的戰鬥幾乎是一瞬間便趨於白熱化。憑借著在局部的戰場之上,近乎於兩倍於敵人的兵力,受贖者一方很快拿到了優勢,令鴉爪聖殿的兩翼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雇傭兵們已經有些動搖,灰騎士眼中也彌漫著一片灰暗之色——這些寒冰巨像他們並非無法戰勝,可要在短時間內突破這條防線已是機會渺茫。
但他們或許還有一個籌碼,人們不由將目光投向戰場中央的那人——隻是巴德-黑羽此刻手持利劍,顯得沉默寡言。
他看著麵前的場景,隱隱從那些巨像之上感受到一種氣息,眉頭不由一點點皺了起來。
這位看守人隻從很久遠的記憶之中找回了一絲熟悉的意味,但那並非常人的手段。“埃洛達爾-晨曦……瑪爾蘭。”他低聲念出那個名字,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光華。
它們來了,艾塔黎亞的眾聖。
他抬起頭,注視著天邊的星光,那其中一枚星辰,宛若穿透了層層的烏雲,閃爍著暗紅的光華。
那個時代來臨了——
他緩緩回過頭去,目光之中猶如褪去了色調,變得灰暗一片,並舉起劍來:
“準備,同我一道進攻。”
他身畔的親衛騎士們低頭撫胸,一同應諾。
……
直播間中此刻的安靜,正象征著人們心中的驚訝。
大多數人眼底含著一絲意外,或許沒想到自己會有機會在第一世界目睹這樣一場精彩的戰鬥。這樣的精彩並非源自於雙方的勢均力敵,或者是反複拉鋸之後的死鬥,與展現出了什麼出人預料的戰術。
隻是許多人看著戰場中央的那幾個年輕人,此刻皆在交換著心中的意見。
儀式法術,出人預料的戰鬥天賦,博物學者——與第三賽區最著名的守護騎士。他們已經太久沒有從自由選召者之中見過優秀的新人,十年之間,或許偶爾會有一兩個,那些令人耳熟能詳的名字。
可怎麼會這麼多?
這個名為七海旅團的小團體,背後究竟有著怎樣傳奇的經曆?
或許這些年輕人目前還遠遠談不上什麼實力,與那些真正頂尖的傳奇們相比還不值一提,就連他們身上蘊含的潛力,也還有待時間去驗證。
但僅僅是眼下這樣一場戰鬥,已足以令人們感到震撼,當看著那幾個人擋住了灰騎士的大軍之時,那心中所升起的戰栗感,根本難以言喻。他們上一次見證這樣令人心馳神往的畫卷,還是多少個日子之前?
五年,十年?還是先後兩次第三賽區的‘王朝’時代?
而在那個時代所閃爍於夜空的星辰,人們早已爛熟於心,他們甚至可以低聲將那些名字,一一念出。
那是晨曦的時代——
人們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幕,甚至還注意到了一些常人所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廝殺聲正震徹林野——
混雜在人群之間,聯盟的官員這一刻方才清醒了過來。
他似乎已然意識到——若無法突圍,等待他們的便是死路一條。可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風暴之主的四個看守人之一,古塔一帶鴉爪聖殿彙聚在這裡的所有力量,竟不是一幫烏合之眾的對手?
情急之下,他忽然轉身一把抓住身邊的少年的肩頭:“去幫幫他們!”
若水正看得津津有味,不由被嚇一跳,回過頭來,臉上不禁露出為難的神色來:“理事,上麵可沒讓我們插手啊。”
“那是因為他們不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對方臉都有些扭曲,努力提高了聲音:“是鴉爪聖殿的人太輕敵了,但我們絕對不能讓那些人走了這狗屎運,他們算什麼,不過是一盤散沙罷了,憑什麼是我們的對手?”
若水沉默了片刻,不由看了看那個方向。
他好像有些被說服了。
的確,作為弗洛爾之裔青訓營之中走出的新人,他心中是有些看不起這些非科班出身的人的,說是選召者,但其實不過是浪費了名額。當然這個社會上天才隻是少數,他完全可以理解這一點:
大多數人碌碌無為,隻是平庸還要自以為是,就有些令人不齒了。
這就是他討厭業餘的原因。
他在心中搖了搖頭,但至少麵上仍顯得謙遜:“我儘量試試看。”
他之前目睹了整場戰鬥,對方的表現自然也看在眼中,那儀式法術固然精彩,可畢竟並非是一個人的實力。
他當然清楚一個高階施法者的實力,他曾與公會之中一些精英們戰鬥過,體會過那樣戰鬥的可怕,不過他並不相信這些人也有這樣的實力。
弗洛爾之裔中又有幾個這樣的施法者?那要麼是頂尖的天才,甚至還要超過他自己,要麼便是經年累月的積累下經驗的老手,可對方顯然皆算不上。
而且外麵的施法者常常有一個通病,他麼太過依賴於隊友,進攻有餘,防守不住,一旦被近身,十成實力裡往往發揮不出一成來。
他與許多這樣不值一提的對手交過手,與真正頂尖的高手比較起來,對方少了沉著冷靜的應對經驗。
若水拔出匕首咬在口中,用另一隻手輕輕碰了碰耳釘,抬起頭看著那個方向。
他垂下眼瞼,之前也分析過那個視頻,對方在對抗同為施法職業之時表現得非常出色,但從其當時的表現來看,仍顯得有些生疏,他暗想自己應當可以一擊得手。
……而至於那些寒冰巨像,不過是些花哨的累贅罷了。
剩下的便是對方身畔那個胖子,若水默默思索著,分析著每一個利弊。
那個在社區之上獲得了廣泛讚譽的鐵衛士,但在他看來也不過如此,或許真有幾分本事,可等級太低了。再升個十幾級,再有了幾年實戰經曆,或許還值得一看,隻是到了那時候,自己又何嘗會是現在的自己?
想完這一點,他才最後再掃了一眼森林的邊緣,那裡有他唯一感到忌憚的存在。
那個來自於第三賽區的第一守護騎士,神聖九月的學生,不久之前才拿到了新人王的稱號,他雖然不怕對方,但也不認為自己可以輕鬆從對方手下逃離。
不過計算了一下距離之後,若水又放下心來,守護騎士不以速度見長,對方不一定趕得過來。何況巴德-黑羽帶來的四位風暴之主的騎士,其中一位正在與對方戰鬥。
下定決心之後,他點了點頭,一躍而起,也不掩飾自己的身形,向著那些寒冰巨人的方向直衝過去。
在每一個人皆在後退之時,這個少年口中緊銜的匕首所帶起的一道寒光,吸引了每一個人的注意力。洛羽也向那個方向看來,心中一下意識到了什麼,“弗洛爾之裔的人。”羅昊目光鎮定,沉聲答道。
巴德-黑羽與他手下殺入戰場的親衛騎士,正在逐漸扭轉戰場之上的局麵,雖然他們還未在正麵的戰線之上打開一個缺口,但戰場上的局勢已經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