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格溫德斯。”
巴德-黑羽心中閃過一個名字,眼中灰暗的光芒宛若實質,他向著戰場之上的那幾道穿梭的影子看了過去,喊道:“先攔住那個人,我需要你們的幫忙。”
幾道灰影齊齊停了下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之前若水和他們同僚的死他們皆看在眼中,隻是一時之間還未反應過來而已。此刻這位鴉爪聖殿的看守者提出要求,他們了然對方的身份,當然也樂意如此。
三四道灰影一齊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向箱子所在的方向射了過去。
箱子時刻注意著這邊的變化,手摸摸握緊了劍,他意識到自己之前對付的那個少年,要比這幾個灰衣人稍微厲害一點。但要同時對付三四個人,還是有些超出他的能力之外,血之荊棘有時效性,但他又無法再發動一次群鴉之磔。
他吸了一口氣,目光在更遠處遊弋不定,比起這些灰衣人,那個看守人更讓他忌憚。巴德-黑羽已經握劍在手,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他還在觀察,但隨時可能出手——
隻是正是這個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彆擔心他們,我們一人一半。”
一道銀光,在黑暗之中閃過。
那銀華向著其中一道灰影劃去,逼迫得對方不得不停下來,向前一躍,與銀光錯身而過。箱子回過頭去,看著黑暗之中走出那個窈窕的身影——
夜鶯小姐撥弄了一下長發,從森林的邊緣走了出來,她張開雪白的纖指,向前一引,一道電光,從銀華消逝之處倒飛了回來。
那灰影忽然一聲悶哼,轉過身,捂住手臂之上的灼痕。
“那是……”
“是那個夜鶯,七海旅團的援軍到了。”
社區之上立刻認了出來。
箱子心下不由微微一鬆,這才稍稍放下了劍刃。
團長他們到了。
巴德-黑羽正抬起頭來,看著從半空之中降下的影子,一道刀光,從半空之中墜下。他舉起劍,當一聲巨響,刀與劍相接之處炸開一道金色的火光,那黑影一向後彈開,落在地上,抬起頭來,尖尖的帽子之下,是一團閃爍的紅光。
它修長得像是竹竿一樣的機械手臂,緊握著一把黑沉沉的長刀,刀尖微微顫抖著,指向這個方向。從那修長的構裝體身後,又閃出另一道黑影,仍是一道刀光劈來,巴德-黑羽連擋三刀,後退一步,才抬起頭來,看著一台台在自己麵前停下的構裝體。
他眉毛微微揚了起來,沉聲問道:“這些構裝體,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他詢問的,正是出現在那些構裝體身後,一襲煉金術士大衣的少年。方鴴舉起的右手,孤王之傲在戰場上的火光映照之下,閃爍著微微的光芒,但他隻放平了手掌,指向對方。
他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但並不作答。
巴德-黑羽眼中閃爍的那一絲光芒並未逃過他的眼睛,對方顯然認得這些構裝體,叢生的疑竇從他心中升起,但隻是一閃即逝。他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對方,開口道:
“你們輸了。”
巴德-黑羽怔了一下。
他看了看四周,四道灰影為愛麗莎、箱子所阻擋,而那個元素使少年指揮著寒冰巨人進一步緊逼騎士團的陣線,他手下的灰騎士為那個帕帕拉爾少女與女仆裝束的女士所阻擋,這幾條戰線皆僵持不下。
但真正致命的,是受贖者已經切入了雇傭兵的陣線,崩潰不過隻在轉瞬之間。
他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自己還是輕視了這些人,他以為這些人不過是缺乏組織的冒險者,但事實證明,好像並非如此。他轉過劍刃,插入地麵,用手按著劍柄,看著對方問道:
“之前那個煉金術士就是你?”
方鴴輕輕點了點頭。
“不愧是聖選之人。”
在他說著這話的同時,方鴴忽然有些驚訝地看到,這位看守人身上出現了某種變化。他的盔甲似乎化作了黑霧,正在升騰而起,而那黑霧之中,對方的軀體正漸漸虛化,變成點點白光,消散在空氣之中。
幾乎是整個戰場上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醒目的一幕。灰騎士們回過頭,眼中閃爍著驚訝的光芒,但下一刻,他們便仿佛得到了什麼指令一樣,決然地舉起手中的劍來,向著自己的脖子猛力一橫。
一片血光乍現,失去了生命力的灰騎士們紛紛倒地,身上逐漸閃爍著白色的光華,霎時間整個戰場之上仿佛都為白光覆蓋。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但隻有半個身體幾乎已經虛無的巴德-黑羽不慌不忙,他在一片閃爍的白光之中,靜靜地看著方鴴開口道:
“年輕人,我們還有下個回合。”
方鴴神色靜然地看著這一幕。
他明白對方的意思,從聖壇之中複活隻要十五分鐘,對方還可以回到自己的主營地之中,重新集結兵力。
但他歎了一口氣,並不回答,隻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巴德-黑羽與一眾自殺的灰騎士的屍體終於消失不見,但他也不去看這一幕,甚至不去看正靠攏過來的眾人,也不看去社區之上滾動如瀑的消息。
他隻抬起頭看著夜空之中,默默地注視著那裡的雲層,然後低下頭來,取下操控手套,丟在雪地之中。銀色的手套,在雪中逐漸融化,化為信息流,收入了水晶之內。
遠方的山脈,孤零零地佇立在黑夜之中,猶如龍翼的陰影——
……
費摩恩-灰焰陰沉地看著麵前那個矮人,舉起手中的劍,指著對方的咽喉。
森林已是一片安靜,所有的戰士,都已埋葬在了這片雪原之中。那個僅剩下的白犀牛冒險團的團長,矮人滿身是血汙,正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真是一幫廢物,幾倍於我們的兵力,竟然生生被本大爺阻擋了一個多小時。你們該不會是被我們在森林之中的幻影嚇到了吧,因為那是我們的預備隊?”
他小小的,豆子一樣的眼睛流露出調侃之色,從大鼻子裡發出濃厚的鼻音,譏笑道:“原來鴉爪聖殿也有害怕的時候啊,不過我猜,你應該好好考慮下,怎麼給你們那個看守人主子交代一下這場戰鬥的結果罷?”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感到喉嚨一涼,一陣刺痛從那裡傳來。矮人張大了嘴巴,死死地瞪著對方臉上所流露出的扭曲的表情,那是糅雜著憤恨與狂怒的神色,他扯了一下嘴角,心滿意足地一笑,然後視野便一下黑了下去。
費摩恩從矮人的咽喉之中抽出染血的長劍,他抬起頭,看著這片寂靜的森林。通訊聯絡已經恢複,可看守人大人那邊仍舊是一片沉寂,他心中已然明白,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
他心中一片冷然,憤怒既然要將一切燒作灰燼,他經曆過無數大大小小的戰鬥,但還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他握了一下拳頭,這一切都要怪那些戰鬥工匠們太無能,若非他們,自己又怎麼會如此被動?
他將手甲捏得吱吱作響,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一次叫他們好運,讓我們吃了個暗虧。但天一亮我們就展開進攻,看看在灰鴞鎮城下,這些人還能玩出什麼把戲!”
但話音未落,一道金焰,忽然從遙遠的天邊閃現。衝天的火光,從山林之後,點亮了夜空。
那一刻費摩恩的血液宛若凝固,一股寒意腳下升起,令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
群山環繞之中。
那個安靜的山坳之下,灼灼其華與岩心互視了一眼,兩人眼中,皆映出下方那個正在熊熊燃燒的營地。
在他們身後,是上百名遊俠,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血汙,正用手擦了擦臉,臉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來。岩心將手中那具屍體向下一丟,看著那個灰騎士從懸崖上滾落了下去,他將手中的劍放下,默默歎了一口氣。
那火焰之中付之一炬的,是巴德-黑羽儲存在三座營地背後,群山環繞之下,灰騎士們自以為安全的補給與資材,還有幾十座正在這裡建造的,鴉爪聖殿一方的攻城器械。。
隻不過現在,它們皆化為了飛灰。
……